初更已定,屋外秋寒凝结,屋内却是暖雾迷离,氤氲着不散。
浸着花瓣的热汤溢得满室芬芳,卫菽晚将身子往水下沉去,霎时间四肢白骸俱觉舒爽无比。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整日的疲惫尽数消散。
“气质清华,肤如玉曜,还懂武功……你说这世上哪会有这样的渔夫?”绵软的声音从她口中淡淡溢出,更像是在自语。
正为她掬水擦背的紫俏动作一顿,“奴婢也觉得他不像寻常人。”
“那你说说看,他像什么人?”卫菽晚饶有兴致的扭过头来。
紫俏今日刚吃过妄议恩公的亏,这会儿精明许多,便俏皮道:“得姑娘先恕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
“无罪无罪~”卫菽晚喃喃着转回头去,竖起耳朵等着紫俏的分析。
这回紫俏可就放心大胆的猜测起来:“这位恩公若只看相貌,的确俊逸绝尘,可若细究他的眉眼,却有锋锐决绝之相!蓑衣加身本应透出纯朴,却也压制不住他通身的冷厉锋芒。”
“如今虽还不知他的功夫到底如何,但看船上救姑娘时的利落身手,绝不简单。”
“再加上他还是个哑巴……”
“到底如何?”卫菽晚催促的语调里勾着几丝焦切。
“姑娘可听过一种人,功夫了得,来去无影,专门受雇于某些暗地里的组织,执行各种任务。待想要从良时,需得自绝耳目或是将自己毒哑,方能退出。由于这些人多半都在官府的通缉之中,从良之后也只能找个偏僻地方隐世不出。”
“你是说他是……杀手?”最后两个字,低若蚊蝇。
其实这种猜想不是没在卫菽晚的脑中闪现过,只是她不忍心去那样猜疑恩人,如今被紫俏点破,她便不能再逃避这个问题了。
“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即使他真有过那样的经历,我也不会看轻他。且我相信,他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紫俏低低叹了一声,而后略带心疼的劝道:“可若真是如此,姑娘往后还是同他少些来往的好,为姑娘好,也为他好。”
“晚了。”
紫俏一怔,“什么晚了?”
“今日他已为我得罪了靖王府,那刺客回去必会如实禀报,云安郡主那样小心眼的人八成不会放过他,指不定明日就会派出更多的人给他教训。”
说着这些,卫菽晚心里一阵担忧,“不成,明日我们还得去找他,那地方已经住不得了。”
……
翌日天光初绽,卫家的马车便踩着城门开启的时辰出了京。
昨日虽找到恩公了,可卫菽晚尚不知他姓谁名谁,亦不知他具体住在哪里,是以今日找寻起来又要费一番周折。
今日除了紫俏和妙香,卫菽晚还特意带了一队护院,还给他们配了兵器,想着若碰到刺客再来,也不至像昨日那样狼狈。
只是这样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小农庄里,自然令农户们胆颤,很快家家就都关门闭户,不敢同他们有任何接触。
看着紧闭门户的一座座的小院,紫俏愁道:“姑娘,这还如何打听?”
“不必打听。”卫菽晚半点不慌,带着人从一个个院前走过,每路过一处都仔细观察院中布设,时不时还要伸长脖子探出鼻尖嗅闻一圈儿。
跟在她身后的护院们虽不明其意,但也有样学样地跟着照作。
小农庄的农户们大多偷偷藏在窗下,透过缝隙窥探这群不速之客,见他们举止极其怪异,愈发觉得大白天的见了鬼!
……
此时位处偏僻角落的一间农舍内,厉卿臣正在检验今日新到的兵器。每个月都会有这样一批货物送来,为不惹人注目,手下的人便要分作几日才能将这些东西陆续运入庄子,检验过关的沉塘,不过关的分发去山寨。
故而这几日时间,厉卿臣白日都要守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