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坐在木凳上,面前是一个半尺大的棋盘。
不过棋盘上并没有棋子也没有纹路,有的只是一面干净至极,可以照出人影的水面。
与其说是水面,不如说是镜面。
流光闪烁,可见人影。
但不管是水面还是镜面,卿卿都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棋盘。
一个没有棋子,没有纵横线的棋盘。
卿卿看了眼棋盘,镜面微微晃动,一朵灰黑色的骨花轻轻摇曳,然后凋零殆尽。
镜子里小僵尸的倒影开始的时候有些茫然,有些懵懂。
但随着骨花的破碎,她的瞳孔中渐渐变得平静,变得深邃。
镜中花凋零枯萎的时候,棋盘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
画面之中,是一个从冥河深处醒来的少女,眉眼干净满目安宁。
她是一具尸体,一具死了许久许久,已经记不得前生记忆的尸体。
但她出生的并不是时候,因为彼时冥河暗淡,尸族千不存一。
她是尸族最后苏醒的一位源尸,也是唯一一位没有经历战劫,侥幸存活下来的尸王。
后卿复生之日,尸族溃乱之时。
人族留下了她的故事,或者说在那一场尸山血日的浩劫中,是醒来的后卿带着虚幻的冥河而来,挽救了濒临灭绝的尸族。
那是一场寂静无声的战役,战败方无人知晓,是一个灭绝在历史之中的种族。
而战胜方有两个,一个是人族,辉煌而起占据了历史的舞台;另一个是尸族,却落得了销声匿迹分崩离析的下场。
旱魃沉睡,赢勾赴死,将臣远游星空,只剩下最年幼的后卿支撑着破破烂烂的尸族,渡过了那最艰难的时光。
它们是被神灵遗弃的种族,也是最为不祥的死灵。
当人族恢弘的史诗画卷展开的时候,尸族已经被驱逐到了星辰之中,再无天日可见。
从结果上来开,尸族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但那个年迈的老头儿似乎并不认账,祂一个人压着六十多颗星辰,整日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灾星极灵、血祸死城,还有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
后卿听不懂前半句话,但能听懂后半句。
那个从混沌中诞生的老头儿,只会管一个人叫小兔崽子。
他叫将臣,是一个……好尸。
后来,星空深处的七十二颗地煞星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幽深。那个老头儿却依旧再也没有动过。
于是整个尸族便彻底的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了一个小姑娘独自行走在星空之中。
一个人,很多年。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后卿回过神来的时候,星空深处已经多了一颗巨大无比,璀璨至极的深紫色帝星。
帝星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有些晃眼,也刺醒了那个睡了一个纪元的老头儿。
老头儿这次醒来的时候,比以往疲惫了许多,也没那么暴躁了。
祂看着那颗帝星沉默了很久,然后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骂了小半年。
骂的东西后卿也有些耳熟,什么人族不守信用,什么钥匙和地煞天罡。
而后,帝星的阴影处多了一抹淡淡的猩红。
那老头儿就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老泪纵横,拉着后卿的袖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祂是装的,但后卿懒得拆穿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