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泗水直视着不远处沉默的青衣少年,声音冷漠悲凉:“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这场骗局的受益者……”
李牧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眼中明暗交织。他有些厌烦,长安城的雨季,的确是太漫长了些。
“但这……只是你的推测,古籍只是书籍而已,算不得什么证据。”
“是吗?娘娘刚入长安不久,便传出了福星之言,大唐盛世将临福泽百姓,视线所及之地,尽是风调雨顺!而后再是出生不久的言夏公主被污蔑成灾星?这难道不是一种提前准备好的借口?
既然灾星降世,那为什么整整十年没有发生任何太大的灾祸?又是恰好十年的时间,就突兀的反生了灾星闪烁,甚至娘娘也因此病逝?
如果不是如此,占星阁为何自十年前起,便封闭戒严?那些白袍子没日没夜的看守在那里又是为了什么?灾星?狗屁的借口!星图之内根本就是空无一物,这只是为了他们编造的骗局,所遮掩的手段而已。”
“为了狗屁的福泽,他们丧心病狂,不只剥离了娘娘的福泽,甚至……连尚未出生,一无所知的小公主都算计在内!这是何等的无耻、何等的卑劣!”
李泗水紧握双拳,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尽是怨气和愤怒。
半空中的雨滴砸在屋檐的角落,李牧的脸颊上掠过一缕清凉,但他依旧平静,只是听着李泗水言语中的怒火,瞳孔中的光芒愈发的暗淡、幽深。
秋风渐渐扬起,卷起院子里的一片落叶飞过墙头,落在了宫道的一片水洼之中。
李泗水发泄完愤怒后冷静了下来,但面色依旧低沉,他安静了片刻,在短暂的沉默后,轻轻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有证据,那又能如何呢?”
空气中的凉意顿时一歇,李牧身体微顿,沉默的向着李泗水看来。
李泗水闭起眼睛,语气平静沉稳:“福星之说在长安城中传播开来的前一晚,皇城的占星阁里,失踪了一个人。当代占星阁唯一的星师——路云崖。完整的星图搁置在占星阁顶层,除了陛下和杜首辅外,只有他一人能够自由出入……”
“而在娘娘进宫后不久,皇城里唯一的二品星师,大陆上赫赫有名的符篆大家,就这么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长安城里。整个皇城都无一人察觉一样,将这件事就这么压了下去……”
“自那日后,占星阁便成为了一个禁地,所有的白袍子都不允许私自与外人交谈,占星阁的顶层……更是只有杜首辅才能在没有圣喻的情况先出入。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李牧没有回应,或许有许多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但和此前的猜测相比,还是有些太无力了。
“就算我有证据,又能如何?”李泗水自嘲的笑了笑:“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啊。”
“那人高高在上,像是云端的神灵一样俯视着我们。所有长安、唐国甚至更遥远的地方,都对那位敬仰至极。千古以来最具魄力、也是最爱民贤明的帝王啊。大唐盛世,不过是陛下手里的棋盘,而我们,只是棋子阴影里的尘土而已。”
“博爱,有的时候就是薄凉……他,从未爱过任何人……”
李牧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有些凄凉和无力的少年:“这……不该是你我可以谈论的东西。”
李泗水闻言一笑,眼神中明暗夹杂:“又如何呢?如果不是娘娘的话,我李泗水早已经化成一缕尘土了……”
“李牧,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但我很清楚你的志向绝不只是一个简单的伴生郎而已。甚至许多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和……那位是同一类人。不过既然言夏公主接受了你,我自然也没什么反对的资格。”
“但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或是伤害了公主的话,我会豁出这条贱命,不死不休,哪怕……万劫不复。”
……
……
庭院中的细雨依旧飘飘扬扬的下着,言夏蹲在凉亭内,一手托着腮,一手握着一根木棍,一下一下的戳着像一坨烂泥一样,摊在花丛旁的胖狗。
胖狗平铺的趴在地上,口中吐着粉嫩的舌头,咧个大嘴,死乞白赖的任由言夏摆弄来摆弄去。
漫天的细雨落在柔顺干净的绒毛里,胖狗两只后腿微微颤抖,感受着肚皮下传来的凉意,从未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宁静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