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那些宗族接触,投靠了那位陛下就有出路吗?”阎行对法正的建议并不赞同。
“阎将军,你也在长安这么长时间了,随便想想就知道有何不同。”法正倒是不客气,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说道,“你带着这些军队去投靠宗族,你的实力最强,他们觉得不会放心,早晚会害死你,瓜分了你的军队。
陛下则不同。
陛下要的从来都不是军队,陛下要的是天下,陛下的志向可不是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能够比拟的。”
“哈哈哈哈……那位陛下的志向是天下?你怕不是想笑死我?”
“阎将军不信?”
“远的不说,就昨日那两千河北士卒,你应该如何解决?
连那两千士卒都收拾不了,他又凭什么胜过河北的王弋?
凭借所过之处望风而降吗?要是有用,王弋早就在他麾下了,而不是只派两千兵马来送粮草。
你们什么都没有,就想让我投降?白日做梦。”阎行可不是一个蠢人,他直接指出了刘辩最大的软肋——刘辩太弱了。
法正却不屑道:“区区王弋,何足挂齿?他现在很厉害,可那又如何呢?
他很强大,却没有强大到无可匹敌。
他很富有,可财富越多,就越让人觊觎。
陛下招降不了河北又能如何?能够招降其他人不久行了?”
“他能招降得了谁?曹操?孙坚?还是刘表?”
“若阎将军愿意为陛下效命,这些人都不是问题。”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狂徒。”阎行眼中满是不屑,冷笑道,“看在你传出信息的份上,我不杀你,快滚吧。”
法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看似心平气和地解释:“陛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小,陛下有一个所有人都没有的优势。
陛下乃是先帝长子,拥有大义在手,知道陛下活着,大汉就没有灭亡,也不会灭亡。
其他人,就都是反贼!
不是所有人都像长安宗族那般无耻,陛下所过,望风而降或许不行,一呼百应却是可以做到的。
我也是宗族出身,我就愿意誓死追随陛下,而且我在阎将军还没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追随陛下了,一直都是陛下军师。”
“你?那时候你才多大?”阎行上下打量了一下法正,满脸不可置信。
法正却笑道:“年龄与志向无关,与才能更加无关。
阎将军,不妨好好想一下,你我二人若联手,创建一番大业想必不是难事。
说句难听的,安定王的王位得来多少有些不正,难免会遭受闲话。
阎将军难道不想凭借自己本事,名正言顺博来一个爵位吗?
恕我直言,安定王不过是一个郡王而已……”
阎行没有说话,脸色却在不停地变换,眼中杀机时隐时现。
法正看了阎行一眼,抛出了第一个诱饵:“阎将军若愿意追随陛下,陛下立即会封阎将军为亭侯。
若能助殿下掌控长安,即为县侯。
如何?”
“哼,多少小气了些吧……”
“可不小气了。”法正摆了摆手,笑道,“这才只是开始,若日后封无可封,恐怕阎将军心中就该不安了。”
“但只有爵位还不够!”
“当然不止是爵位。”法正抛出了第二个诱饵,“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彰显陛下大度,只要阎将军愿意追随,即为大将军。”
“此话当真?”阎行心动了,他手中的筹码是军队,也只有军队,如果刘辩愿意封他为大将军,那兵权就不会丢失。
“当然。不仅如此,陛下还要送阎将军一个礼物。”法正抛出了第三个诱饵,“将军知道河北士卒是来送粮的,也应该知道陛下如今的困境。
我来之前陛下说了,无论阎将军答不答应,都送阎将军一万石粮草,如何?”
“你手里有一万石粮草?怎么可能?”阎行根本不相信法正的话,刘辩就是宗族世家养在皇宫中的宠物,怎么会有本事抢夺一万石粮草?
法正没有解释,只是问道:“将军可有纸笔?”
“你要做什么?”阎行不解,不过还是给法正递过去了纸笔。
法正写下一行字,递给阎行说道:“将军只要去这个地方看一看就知道了,不用客气,直接搬走就行。”
阎行将信将疑,叫来几个亲卫低声吩咐几句后,便死死盯着法正。
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法正真能给他带来一万石粮草,叫他投了刘辩也无妨。
如果不能,不仅法正要死,刘辩也别想好过。
阎行的小心思没能逃过法正的双眼,法正也不戳破,就坐在那里。
帅帐之中陷入了安静,只留下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
不过没多久亲兵便跑了回来,低声说了发现的情况。
阎行的双眼越听越大,看向法正惊呼:“你是如何办到的?”
他真的非常惊讶 ,倒不是刘辩能拥有一万石粮草,而是藏匿粮草的地方距离他营地不足五里,他竟然没有发现!
“阎将军,军师可不止是会出主意。天时你懂吗?地利你懂吗?行军打仗光靠杀人可不够看。”法正一改平淡的语气,态度非常嚣张。
这一招算是让阎行服了,别说反驳,连生气都不敢。
他只能无奈问道:“你要我怎么做?带兵进城吗?”
“你手下这些人也算是兵?恐怕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吧。想要助陛下完成伟业,就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行。一个月,我来训练你们,至少能让你们不比河北那些人差。”法正相当自信,起身来到阎行面前,拿起令箭,冷声说道,“来人,先将那几个守门的抓起来,一人五十军棍。
守卫乃是驻军要职,竟然还敢受贿?视军法如儿戏吗?
告诉他们,从今日起没有将令,谁的命令都没用,哪怕圣旨都不行。
不见将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军营,我不行、阎将军不行、陛下也不行。
违令者,斩!”
亲卫一脸愕然看向阎行,阎行脸色变了数次,最终还是对亲卫点了点头。
阎行没有选择,寄人篱下就是这样,他已经将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
更何况在看过河北军队之后没有哪个武将会不动心,不管法正到底能不能将军队训练成那样,他也愿意赌一把……
“军师,既然投了陛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需要我怎么做?”阎行眼色不错,将法正请到了主位。
法正对此相当满意,笑问:“阎将军,不知你在军中的威望如何?”
“军师可是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想要成为强军,令行禁止是最基本的要求,将军威望若不够,士卒很容易躁动。”法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阎行闻言笑道:“军中士卒都是凉州子弟,将校都是多年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军师放心便是。”
“既然如此……”法正的笑脸忽然一收,低声说,“阎将军不如和我入宫一趟如何?”
这下阎行的笑脸也没了,脸色不停地变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法正见状说道:“将军莫要担心,陛下不会对忠臣做那种龌龊之事。安定王时日无多,还是要去看一下的。而且将军不想见陛下一面吗?”
“这……”阎行有些犹豫,他着实没脸见韩遂一面,也确实担心刘辩会在宫中黑了他。
“将军可以带上兵刃去见陛下,难道将军对自己的武艺没有信心吗?”法正又开始了层层加码。
不过阎行对自己的武艺还是非常自信的,想了想说:“好吧,我等现在就去?”
“且慢。”法正压低声音说道,“如今长安形势波谲云诡,将军不可轻易现身,要乔装一下才好。”
阎行觉得法正所说很有道理,便穿了一身便装,和法正悄悄出了大营。
当他真正走入长安之后才发现刘辩到底有多弱势,进城门要多方打点不说,一路上他和法正根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小巷子中穿行,哪怕到了皇宫都不能走有名号的门,而是在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翻墙进去的。
皇宫之中也让他大失所望,别说什么威严贵胄之气,连点儿活人气的欠奉。
庭院荒草丛生,宫殿灰尘蛛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恶臭和恶心的尿骚,他甚至能在一些偏僻的角落附近看到佝偻的白骨。
大汉四百年,前两百年这里曾是全天下最辉煌的地方,后两百年虽然迁都洛阳,长安的发展也不曾落下,可如今就连他这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凉州人都有些嫌弃。
自己所做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阎行不禁产生了疑惑。
人人都说关中皇帝富有四海,人人都说关中富庶太平。
可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富庶太平似乎没什么关系。
内心中盘旋着忐忑、疑惑和惶恐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他终于在皇宫中看到了第三个活人。
只是……他不太确定眼前这个活人到底还能活多久……
那是一处宫殿的台阶,一个宦官打扮的人闭着双眼躺在那里,宽大的衣服遮住了身形,可蜡黄的脸色、深陷的眼眶和突出的头骨却暴露了此人的真实状况。
看着微张的嘴巴和两片干裂的嘴唇,他观察了许久才察觉到此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