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能让一个人心里扭曲到极点,吴汇痛恨袁靖,但他更恨黄正,他认为是黄正出卖了他们。
不,或许已经没有他们了。
吴汇连徐坚都在恨,要是没有徐坚,他的家人也不会尽数死在他面前。
他也恨叶平,就像他们三人完全不记得是叶平将他们扶到了这个位置,他恨叶平将他们拉入这个局中。
当然,他最恨的还是王弋。
如果王弋不查这件事,他就会步步高升,扩张自己的家族,成为受人尊敬的上等人。
然而,在掌控一切的人主面前,他只能有恨,也只配有恨。无能狂怒原本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黄正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淤积的恨意喷薄而出,疯狂冲击着他的思想,撕扯着理智组成的薄弱的防线。
这股恨意是如此的纯粹,纯粹到没有任何目标,纯粹到全世界都是目标。
没什么能够阻挡恨意的侵袭,理智也不行。
这股恨意就是由理智诞生的,却汲取着理智壮大着自己,理智每减弱一分,恨意便增长十成。
嘭,嘭,嘭……
咔嚓,咔嚓,咔嚓……
吴汇行动了,用他仅有的武器——他自己,动手了。
拳打脚踢,吞噬撕咬。
吴汇用着人类能够做到或不能做到的一切方式伤害着黄正,哪怕黄正已经死了,哪怕那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徐坚颤抖着观看了全程,他看到了一个温文尔雅充满智慧的人蜕变成了一头屈从本能嗜血暴躁的野兽。
“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许你依旧可以选择什么也不说。”程放出现在徐坚身边。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比这惨烈一百倍的情景他都经历过,不像这些文人这么惊讶。
徐坚同样不害怕死人,可吴汇的转变过程让他极度恐惧,越是聪明的人越害怕失去理智,他不想成为吴汇那样的人。
“你们想知道什么?”
“那间阁楼。”
“上仙托梦……”
“你也想和他一样?还是想进去陪他?”
“好吧……没有什么上仙托梦,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不是你在问我。“
”也对。那间阁楼,我是第一经手人……“
徐坚放弃了抵抗。将一切和盘托出。
从徐坚在马日磾嘴里得知那间阁楼将要由他督造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如何废物利用。
没错,那间阁楼在他眼中就是个废物,彻彻底底的废物,对王弋来说没有丝毫价值。
他觉得王弋应该是想要亲和夫余,才会为夫余建造那么华丽的建筑,那间阁楼就是王弋装门面用的表面工程,彰显自己强大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便给那幢阁楼找了一个用途,他们教派升仙的地方。
别看那幢阁楼只是看起来高一些而已,实际上却要比看起来高上很多,而且建筑的角度经过多次修改。
只要邵家布置就可以在上面看到每日邺城的第一缕朝阳和最后一丝晚霞,设计的相当不一般。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在阁楼下面预留了地道的位置,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挖通阁楼和黄家密室。
程放都听傻了,这年头最严重的罪名大概就是造反了,可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更严重些,还是这三个货的罪行更严重些。
这种事他肯定是处理不了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袁靖到底想要查什么,他便将徐坚关了起来后,找到袁靖将得到的口供说了一遍。
袁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再次来到明镜司,结果却发现徐坚已经自尽了。
自杀是一个不错的招数,一般来说能够保全家人不死。
可是徐坚显然不清楚袁靖的作风,她命人将徐坚的家小杀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她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通过那个夫余女人可以看出有炼气士出手了,而且针对的人就是她,
可是为什么双方没有任何联系呢?不应该这样啊……
这次袁靖没有立即去找王弋,而是选择了再去典客署调查。
可等她来到那幢阁楼时却发现有人已经先她一步来到了这里。
竹蝶,一个她非常讨厌的人。
“让开。”看着挡路的竹蝶,袁靖没有丝毫客气。
哪知竹蝶却嘲讽道:“鼻子够灵的啊,听说山地军新引进了一批狗?你要不要去当个头狗啊?”
“找死!”袁靖从背后抽出铁伞,准备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程放却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说:“都尉,我来吧,都是自己人。”
袁靖看了竹蝶一眼,又瞥了程放一眼,算是默认。
程放见状立即走上前笑道:“莫家妹子……”
“少跟我套近乎。”
“好好好,莫都尉,咱们是不允许抢功的,所以应该查的不是一件事,不知能否讲讲?”
“讲讲?程放,你在套我的话吗?我没有查案的权力,可不像是你们,哼!”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套你的话?我们也就查这么一次,特事特办嘛,毕竟这里很重要。”
“你确定?”莫竹蝶眉头微蹙,表情有些凝重。
“哎,我也不瞒着你,因为这个地方,今晚我们杀了很多人。”
“很多人”
、
“嗯,上百是肯定有的……”
“这么多!”莫竹蝶对这个数字感到非常惊讶,看向袁靖说道,“你和我一起进去。”
袁靖对她的态度非常厌恶,程放赶紧压低声音劝说:“都尉,您别看她这样,其实还是个孩子,才十五岁,您体谅体谅吧,求您了。”
见到程放竟然用了求,袁靖诧异之余也不好和一个孩子计较,便跟着莫竹蝶走进了阁楼。
哪知道刚走近一步却被莫竹蝶拦住,对她说道:“今晚有人窥伺明镜司,追到这里人不见了,你保护我,我来寻找线索。”
说罢,也不等袁靖答应,一边叮嘱袁靖跟着她走,一遍打着火把细细寻找起来。
袁靖差点就被气笑了,这个竹蝶还真是个孩子,当两人的矛盾是过家家一样。
不过莫竹蝶却是很有门道,仔细检查了一圈后说道:“这里 完工之后来的人不多,除了你我应该只有两个。这里曾有一个人在窗边待了很久;而那里同样有一个人待了很久,今晚前去窥伺明镜司的应该就是那个人。”
今天去了医院,明天补齐,十分抱歉。
袁靖听完后脸色大变,抬手便将火把向顶层扔了过去。
然而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见到这个情形莫竹蝶同样诧异,她亲眼见到有人进入了这里,并没有见到有人从这里逃出去。
轻功再厉害也是人施展出来的,是人就会有形,不可能凭空消失。
两人迅速出了阁楼,命令麾下士卒进去仔细搜索。
不过袁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阁楼上,而是看向了夫余人居住的地方。
现在已经那晚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很明了了,那晚她的猎物并非没有出现,只是和她选择了相同的隐藏地点,甚至就在旁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就出现了,那人的身手应该强过她,可是为什么没有杀她呢?
难道说王弋想要找到的那些人并不是为了杀人?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她直接否定了,开什么玩笑,当初为了追捕那些人,袁覃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他们也调查得清清楚楚。
不想杀人?
不想少杀人才对!
王弋为什么会暴怒?还不是他们杀了戏志才?
她觉得没杀她的理由应该是事情的关键,必须要想明白才行。
“喂!”一旁的莫竹蝶忽然打断了袁靖的想法问道,“另外一个人 就是你吧?你当时在这里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
“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和什么人做了些无耻的交易,现在来这里是毁灭证据的吧。奸贼,我就知道你们袁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在想着如何背叛殿下,我会盯紧你的。”
“哼,你的功夫难道不是袁覃教的吗?”
“她不一样,她对殿下是忠诚的!”莫竹蝶对袁覃非常维护。
袁靖一听心中感觉滑稽不已,不论王弋的想法如何,鸩这些人却是愿意为王弋付出忠诚,王弋救活了他们的兄弟姐妹,而他们只拥有彼此。
但是袁覃不一样,袁覃不止拥有他们,还拥有一个爱人,所以说袁覃是对王弋最不忠诚的人也不为过。
莫竹蝶的愚蠢和幼稚让袁靖懒得去争辩,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忠诚不是挂在嘴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