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
武乐节所带来的热闹氛围也早已消失,半宵禁的模式令整个长安城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而皇宫之内,乘庆殿的朝宴也已在此刻散场,齐芷此时早已离开。
而原本想与齐芷一同离开的陈酌则是被齐睿拦了下来,说是有事宣布,与他有关。
对此陈酌也不好说些什么,虽然这是武乐节的场合,本不该掺进正事。
可人家是皇帝,人家说了算,陈酌也不可能直接转头就走。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能挑在这种时机说出来的,那肯定是没有那么正式,但却也很重要的事情。
而符合这一点的,除却北蛮皇子赫连虎营州遇伏一案,也就再无其他了。
齐睿向群臣宣布的,自然是陈酌将会着手调查营州之事。
而这话一出,群臣哗然,这可不是小事,真说起来若是没法给北蛮一个合理的交代。
到时候与北蛮和谈破裂,东蛮又原本就虎视眈眈。
要知道,澹州净天军还没剿灭呢,南方战事将起,若此时与极地蛮族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件事注定不可能容易,说句脏活累活也不为过,就是你即便最后真的查明了真相。
若是北蛮借此大做文章,这个黑锅肯定是得落在调查之人身上的。
而很显然,临王世子其实并非,也不该参与此事,有害而无一利!
沈枞也是微微一愣,还好他没有像祖家家主那样很早离开,不然错过此事,可就坏了。
这下甚至都不需要他暗示,属于沈家的“中立”官员就立刻站了出来:
“请陛下三思!”
“请圣上三思!”
而最为激进的,自然还是中书令辛弘量他直言道:
“圣上三思啊,赫连虎之事牵连过深,临王世子毫无经验,岂可担任此职?”
先不说别的,辛弘量这出发点确实是好的,赫连虎之事本就复杂,更有传言连两司合力都没有什么进展。
而陈酌即使身为临王世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说来也不过初出茅庐。
若是真把这事搞砸了,先不说北蛮作何反应,大楚内部,首先就要对陈酌这个临王世子的能力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情况,那么临州军的军心很可能受到影响。
在此时大楚即将与南青交战之际,临州军的削弱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即便陈酌顺利的解决了此事,可能也就只能得到一个思维敏捷,有断案之能的评价?
而齐睿这样成败与否之得失不成正比的决定,辛弘量自然是极力反对!
他甚至不害怕陈酌就站在他面前,即便他口中说出来的没有一句好话。
或许他也知晓这么做很可能会得罪陈酌,甚至招来临王一系官员的打压,但辛弘量却也面不改色。
这是大楚的福气,陈酌如是想到,其实他何尝不明白这些个道理,可齐睿来的就是一手阳谋。
甚至也不算谋,只是皇帝之命罢了,无非另一种官大一级压死人。
陈酌都开始怀疑,这赫连虎遇刺一事,是不是真的是齐睿搞得鬼。
齐睿听到辛弘量的话自然是非常不满,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东西。
他在武乐节朝宴这个节骨眼说出来,就是为了表露出这是通知,并不是朝议的意思。
谁想到辛弘量真是一点别的都不想,还真开口劝谏了,把自己生生架在这里!
于是齐睿气愤的一甩衣袖:“哼!朕并不是在与你们商量,此事是朕先前就已然决定了的。
再说了,小酌少年高手,如何不能担当此任?”
而有辛弘量这样的人,就也有秦俊力这样的人,作为铁杆的康家嫡系,想要有仕途上的晋升,那就必须要把皇帝的心思揣摩好。
“陛下此言有理,辛大人也不要太杞人忧天了,世子殿下天纵奇才,区区蛮族遭伏之事,怎么可能查不清楚?”
于是场面一如当时灵武军擢升之事,辛弘量和秦俊力吵成了一团,声音嘈杂。
齐睿听得心烦,厉声打断了两人的吵闹:“够了!!朕意已决,尔等莫要在此吵闹!哼!”
这下还真不是故作姿态,只是最近辛弘量真的太惹人厌了,自己的任何决策,辛弘量都要站出来反对一嘴,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说完这句,齐睿也没给群臣反应的时间,一甩衣袍径直扬长而去!!
只留下众臣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辛弘量原本甚至拱手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呢,这下动作也是僵在那里了。
朝宴本就已然散场,此时齐睿又已经离开,群臣无论对此事作何想法,也都只能悻悻而归了。
凶猛夜风刮过,吹动乘庆殿上方的旗子猎猎作响,沈枞快步追到了辛弘量身后,不禁开口劝道:“辛大人今日冲动了!”
辛弘量闻言,回过头来看了眼乘庆大殿,轻声一叹:“圣上近日昏招频出,若长此以往,我大楚社稷危矣!!”
这话自然也只能是私下里说说,但劝谏真的不能这么劝啊,尤其是在这种齐睿态度很强硬的时候。
“可辛大人如此上谏,圣上恐怕会心生不满………”
可这劝慰的话都未说完,辛弘量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言语:
“沈大人好意,我心领了,可辛某仕途为轻,大楚社稷为重,若人人都自保为上,到时国家凋敝,内忧外困,谁来解救??”
沈枞闻言微微一怔,许久才认真的冲着辛弘量深深的躬身一礼:“辛大人高义,沈某佩服!!”
“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