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皇宫
陈酌神色奇怪的走入陆福门,这种前日还在暗中潜藏,今天就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感觉可太有意思了!
经过外城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贾玉书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可惜他完全认不出自己就是那日“受伤”的潜入者。
当然,陈酌最奇怪的还是齐睿又闲着没事叫自己入宫做什么?而且是在紫宸殿召见这样比较正规的场合。
这显然不是上次“万门诛龙”之事后召他入宫觐见,然后在乘庆殿宴请告慰这种小事。
不过,他也无需担心其他,毕竟越靠近皇宫和齐睿,他反倒更安全,连有可能出现的刺客都不会有。
正想着,前方豁然开朗,陈酌下意识抬头望去,这东内城与西边不一样,整座宫城分三层,级级递增,紫宸殿在第二阶的侧方,也就是常武宫的后方。
宫殿不大,却也金碧辉煌,陈酌一眼便望见了伫立在殿门前方的贾盛,贾盛年近七旬,作为一个普通人,武道各方面皆已不在巅峰,但却仍能排在天下武者的前列,实力可见一斑。
这也是齐睿身前的第二道防线,若是有人想要刺杀齐睿,你能避开外城贾、齐二人,能骗过西内城杜楷,甚至就算你能打得过之后的“道佛刀”三人。
当来到最靠近齐睿的地方时,你总能看见贾盛的身影,在武道实力与经验都达到极致的地方,贾盛可以说是横在所有人面前,一面看得见的叹息之墙!
甚至有传言,若是贾盛早年不做贾家家主,不为琐事奔波,可能在武道上能够更上一层楼,而纠合世家武道与南山派道法的贾盛,或许能在巅峰之年去挑战那尊无人能撼动的武林神话!
当然,这些都已是过往云烟,贾盛终究老了,陈酌甚至能肉眼感受到贾盛的衰老,至少对方脸上隐现的疲态做不得假。
陈酌走近,开口道:“贾右使。”
贾盛好像真的老眼昏花,好似刚刚看见他一般,这时才回神行礼:“原来是临王世子殿下,圣上在殿内等您多时了,不过圣上情绪似乎不太好,还望世子能劝慰一二……”
心情不好?陈酌怔了怔,如今的形势,净天军在多重因素下逐渐势弱,南边灵武军高歌猛进,齐睿有什么可烦恼的地方?
“好,我明白了,陈酌观贾右使气色有些不好,父王在京时承蒙您照顾,贾右使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这倒不是假话,陈鸿哲早年在长安时,确实受过贾家关照,不过年代有些久远,可能贾盛自己都记不得了。
但显然贾盛是还记得的,他呵呵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站在殿门前护卫,陈酌见状也没再说些什么,点了点头与贾盛错身而过。
在近距离观察过后,陈酌就明白为何今日贾盛的状态如此之差了,恐怕还是那日潜入皇宫的一行刺客。
真实情况可能没王敬之他们说的那么轻松,以陈酌看到了逃出来的两人实力做猜想,恐怕刺客人数不算少,而且实力非常不错,贾盛恐怕受了些伤,还不轻。
陈酌迈入殿内,紫宸殿非朝会之殿,占地小,御书房便设在此处,当陈酌踏入其中时,可以明显感觉到屏风之后站着的两道身影。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陈酌汗毛倒竖,浓浓的窒息感满溢,他能感觉到甄公公的气机完全锁定了自己,他毫不怀疑,若是齐睿想,自己当场就得交代在这里。
不过也只一瞬,甄公公似乎察觉到了来人是自己,一瞬收敛气势,陈酌这才感觉舒服了不少,如果说对上贾盛,他还有信心轻伤而逃。
那么遇到甄公公,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还手的可能,当然,陈酌觉得自己要是想逃还是可以不顾一切的跑的,可也仅此而已。
如果说贾盛是世人所能看到的那面叹息之墙,那么甄公公就是稳坐天际,坐看风起云涌的武林神话,无人能够撼动他!
或许剑尊陆重雪有所机会??但至少不是现在,在甄公公近百年的武道生涯中,有且只有输过一次,那便是丹山脚下凉亭之中,青鹤齐鸣之时。
在那之后,北仙南甲的时代彻底过去,而甄公公稳坐天下第一的宝座,直到如今!!
陈酌绕过屏风,来到这个大楚的权力中枢,在齐睿二十年的帝王生涯中,几乎有近半数的谕旨都从紫宸殿发出。
不过此时齐睿似乎并没有在处理政事,而是非常有闲情逸致的在写字,陈酌挑了挑眉,说好的心情不好呢?贾盛骗子大王是吧??
“陈酌参见圣上!”
齐睿自然是早就知道陈酌进来了,见他行礼,抬手示意:“小酌来啦?等朕将这幅字写完,稍等片刻便好。”
陈酌自然是点头称是,你是皇帝你厉害呗,我还能不等了转头就走是咋滴??
说完之后,陈酌的目光也落在了书桌上,齐睿此时写的时候是前朝开国皇帝之诗《令者丶风流》,这是一首隐含远大抱负的诗词。
其实这也能映射齐睿现在的心态,真说起来,他的皇位并非正当得来,而登基之时,朝野不稳,外敌入侵,武林动荡,世家异心。
齐睿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将这些事处理的妥妥当当,但这二十年间又滋生了新的问题,南青人休养生息,蠢蠢欲动,四大藩王日渐势大。
于是齐睿又开始着手削藩事宜,并转变对外政策,主和不主战,可时局变幻,澹州之变与灵武征服彻底打乱了他攘内安外的计划。
这下陈酌倒是真相信贾盛所说的,圣上心情不好了,若是齐睿真的只是在修身养性或者闲情逸致,估计写的也不会是这种雄心壮志的诗词了。
其实陈酌还真希望齐睿把注意力转移到统一天下这种宏愿之上,这样就不会盯着各路藩王了,可惜他也明白,齐睿此人绝不可能做到如此。
因为得位不正的原因,齐睿其实一直对自己地位有所威胁的势力非常忌惮,无论是以往打压的武将世家,还是江湖中崛起的超绝门派,甚至是众位皇子。
他一直打压,一直清缴的原因只有一个,防止某人能够复刻他的壮举,威胁甚至把他从皇帝位置上拉下来。
一番思绪下来,齐睿此时也已收笔,指着桌上的字冲陈酌道:“小酌觉得朕这副字如何??”
“陈酌岂敢评价圣上之字,圣上怕是忘了我的书法只有乙等了!!”陈酌闻言开口道。
齐睿闻言一怔,和甄公公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轻笑:
“传闻都说小酌行事洒脱,无拘无束,原本上次乘庆殿一见,朕还以为尽是传言,现在看来,确有其事啊,哈哈……”
“圣上说笑了,陈酌确实不善书法,若是真让我说,那就是两个字:好看。”
齐睿摇头直笑:“好好好,朕也不逼你说了,你可知……今日我召你入宫所谓何事?”
“陈酌不知,但料想紫宸殿召见,必是要事!”
见陈酌一副严肃的模样,齐睿倒是愣了愣:“呵呵,倒也不必如此,虽然确实是正事,但却也不用这么严肃。”
这下倒是陈酌怔住了,原本他还以为齐睿要跟他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来着,毕竟大楚此时大事纷乱,甚至隐隐有点风雨飘摇的意思。
怎么看大楚皇帝和临王世子的正式会面,也应该是大事将至,准备商议对策之类的场面吧。
陈酌万万没想到,齐睿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
“近日礼部来报,你与芷儿的婚事筹备完了,现在正挑着良辰吉日呢,你可得做好准备啊!”
???
就这??
您大老远把我叫来,然后郑重其事的在御书房觐见,就为了说个这?虽然这事确实也很重要吧,但这阵仗是不是摆得太足了些?
陈酌甚至有一瞬都怀疑这附近是不是安排了三百刀斧手,准备等自己出去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砍了,当然,这是不太可能的。
“当然,前日太后也与陈酌说过此事,谢圣上关心!”
齐睿自然也是看到了陈酌的小表情,不禁摇头一笑:
“心急成不得大事,小酌还需要再好好沉淀一下才可,朕有心封你为宁州录事参军,去明州战场历练一副,你觉得如何??”
陈酌闻言心中一动,录事参军,官品不高,可却是实打实的实权官,原本此职位只是参谋一类的,后来在地方上实权逐渐变高,反倒隐隐有着和司马分庭抗礼的迹象。
可齐睿这个时候派自己去宁州做什么录事参军干什么?明州战场历练一番??也别怪陈酌阴谋论,要是真的和南青打起仗来。
陈酌想去军中历练,在临州不是更合适?而且也更加熟悉,再加上有陈鸿哲做后盾,也更加安全一些。
可宁州不一样,宁州一直控制在皇家嫡系手中,齐睿要是想借此做些文章,那可不要太简单了,而且偏偏是录事参军这个职位。
上不去,下不来,上面司马、长史、节度使、监史压制,陈酌就是再有万般能耐,估计也使不出来。
陈酌都可以想象,齐睿借此造势,将他打造成一个只会武艺,没有战略眼光和谋略的“废物世子”的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