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转冷,寒意浸身。
横颜一直垂着头,不敢抬眸,此时,他知道再说什么都不好,没强行将人带回来的是自己。
姑娘的话,也犹在耳畔,“王爷一直在寻大人,您得回去......”
赫连长泽的视线最后软了下去,整个人也萎顿了,最后,他喃语出声,“在何处分开的?”
“十里方滩,不知隶属哪个州郡。”横颜余光觑一眼对面的人,忍不住解释道:“对不起!主子!属下当时功夫尽失,本身已是累赘,杀手一波接一波,实在救不了姑娘......”
这次对面人回应地很快,“不怪你!从一开始,她就没想活着回来,要不是救下你,她大抵早就同归于尽了!”
横颜压抑不住满心惊骇,抬眸,逼迫自己跟主子对视,呐呐出声:“为何?姑娘,姑娘,明明放不下主子!”
对面的人,苦涩出声,“放不下又如何?古城墙一战,伤及根本,医馆放话,不过三年时日可活!”
他将视线投向别处,寒声道:“大抵是觉得活不长了,誓要去完成最后一件事吧!”
横颜呆愕又惶恐,他终于明白了,青魂凼出来时,为何姑娘内伤深重,那架势,就如同活死人一般。
如此,自己岂不是拖累了姑娘?姑娘为了护送自己一路北上,又加重了内伤,忽然,一股内疚感袭上来,自己终究是负累了姑娘。
他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瓶,在手里细细摩挲,声音不成语调,“是属下拖累了姑娘!主子,属下对不起姑娘!属下欠姑娘一条命......”
赫连长泽却是苦笑出声,“谁不是呢?我欠下的,三辈子都还不清!”
“凤梧的命,是她救的!你,是她给我寻回的!古城墙一战,有她一半功劳!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的,还是她!到最后,还要将死士窝夷为平地,才甘愿赴死!”
“你欠的她,是一条命,我欠下的,不是拿命就可以抵的!”
“我欠下的,还不了!”
他声音低沉寂寥,如口含苦参。
横颜忽然就哽塞地说不出话,他举起手里的小瓶,悄声道:“这药,活筋续脉,吃了,可以重新练武,也是姑娘给的,我......”
再也忍不住,破防了。
赫连长泽红着眼眶,盯着横颜手里的小瓶,整个人都成了空壳。
只是,到最后,也还在为他想!
教紫嫣武功,不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保护他赫连长泽吗?现在,又拼尽全力救下横颜,不也是为了他赫连长泽吗?
“我赫连长泽,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既然如此放不下,为何你不自己看着呢?
横颜闻他此言,心间一沉,悄声道:“主子,对不起,横颜无能,横颜愧对主子,愧对姑娘!”
“如今,你回来就好!休要多提,回来一个,于我,已是恩赐!如今,我别无多求,只求保住身边人就好!”
横颜瞧着自己的主子,这一刻,终于明白主子因何变化,又变化在何处。
如今的主子,软和了,所求不多了,高傲的头颅,终是低下去了。
苦涩漫延,将他吞没,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剩一室寂静。
最后,赫连长泽苦涩出声,“再派人寻吧,先前去的,没传回消息。”
从秋到入冬,初冬到隆冬,云生一路东躲西藏,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狼狈。
不管是最初的不愿意手刃同伴,还是在青魂凼搅个天翻地覆,她都不曾这么退缩过。
这一路,却是一直在退缩,甚至是再一次偷生!
是的,她在心里归结为偷生二字,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其实,想完成的事情,都完成了的,该杀的都杀了,最后没杀的,那也是留下的证据!
到如今,却是谁也杀不动了!
四公主要和亲,总是无限遗憾,四公主那样纯粹的人儿,不该有这样的结局!总是因此事无尽忧虑,那个人,定是不舍得吧!
所以,这是自己不愿赴死的理由吗?
可又有什么用呢?她如今,不过苟延残喘的一副躯壳罢了!
今日,初晴,却还是冷得厉害,从府里带出来的银子,早花光了。
如今,她竟是连件衣裳都换不起。
唯一能够取暖的,就是身旁这头狼。
她伸手摸一把安来,安来眯眼靠近,舔舐她的脸颊,一人一狼相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