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摩挲着拇指,慢慢踱步,铁衣将刚刚他扫下地的奏折胡乱抱起来,他不敢一本一本拣,这些朝堂奏本都是他不能看的。
皇上斜眼瞧着他这些小动作,心里缓了缓,微微觉得舒畅些许。
“依你看,这布条是谁留下的?内鬼是谁?跟内鬼联络的又是谁?”
铁衣退身,细细斟酌,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猜测,“回主子,属下猜测,这布条要么是横颜大人的手下写给横颜的,要么是横颜写给王爷的!”
皇上闻言,点头,“嗯,有理!继续说!”
“至于内鬼,无法猜测,可疑人太广;外鬼,无外乎两种,敌国探子......”
还有一种他不敢说出口,毕竟事关重大,都是他不能置喙的。
他话说一半,皇上也不恼,顺着他的话思索下去。
还有嘛,他能想得到,自己这些儿子们,个个沉得住气,个个胸怀韬略,个个出乎他意料!
怎么看,都跟内鬼一事扯不清干系了。
粮仓案主谋被灭口,紧接着出现内鬼,然后北燕来犯,这一环扣一环的,不简单啊!
想不到,暗中还有这样的高人!只是,斗法斗到伤及国本,那是万万不能容的!
“事关重大,铁衣,你们务必小心谨慎,查清楚!前朝堂,后宫廷,个个心怀叵测,蒙蔽朕的双眼,朕就靠你们给朕真相了。”
说完,皇上又从腰间解下一枚玉扣,递给铁衣,“此次出行,莫惊动旁的,一切从朕的私库走!”
铁衣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玉扣,诚声领命,然后按原路退回去。
铁衣消失后,皇上重新落座,将奏折一本一本捋好,然后铺开一张新宣,落笔成书,铁画银钩,龙游峰回,气吞山河间,尤见幽长细流。
一书即毕,端赏一瞬,然后一把撕裂成两段,就着书案上那条残布,一起点燃,放入铜盆里去,这位皇帝大人,静静盯着那画连同布帛一起被火舌吞噬。
待最后一丝火苗熄灭,一切化为灰烬后,皇上才起身往后殿去,今夜,他只想歇在内寝。
天色已晚,金银巷通体一片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堪称人间天堂。
天香楼人满为患,更别提背后那一长遛红袖飘香的好去处了。
天香楼顶楼靠左边的一个包厢里,一人坐着,金罩掩面,正训斥下头跪着的人,跪着的人也戴着面罩。
“什么?甲一联系不上?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坐着的人怒斥。
下头跪着的人,连连告饶,“主子息怒!主子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上首的人怒哼一声,起身就是一脚,踢在跪地人的身上,被踢的人连连磕头认错。
“责罚?是该责罚,拉去喂狗,都是轻饶了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跪地的人虽然挨了一脚,但受的伤,可以忽略不计,他只不停认错,求再给一次机会。
“还有那个甲三怎么回事?他逮捕的人呢?”
跪地的人这才抬头,认真回话,“回禀主子,甲三将人引诱过去后,就单独行动了,属下不知其部署。”
“哼,他单独行动,你呢?流寇善后一事办得怎么样呢?”
跪地的人立时抱拳,“回禀主子,都办妥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就是大理寺倾巢而出,也查不出蛛丝马迹,主子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上首人的怒火,这才消了些许,他寒声道:“但愿如此,别小看大理寺那一干人,可不是吃干饭的!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小心谨慎些!”
“是,遵主子教诲!”
“尽快将甲一给我逮捕回来,北燕压境一事是否跟他有关?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看你给我驯得些什么人?若此事被查出来,你我以死谢罪都不足惜!”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一定将甲一逮捕回来,处以极刑!”
跪地人离开之际,小心问道:“主子,那,那个乙七呢,要逮捕回来吗?”
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又蹭得燃起来,那人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来,问话的人被砸了个正着。
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怒骂,“你脑子是摆设吗?这个当口,上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知道?还敢管她?你一靠近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厢正骂的起劲,忽闻对街一片嘈杂,金罩掩面的人及时歇了口,急急往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