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独有的香气渐渐地四散开来,极霸道地侵袭鼻尖,撩拨五脏庙,还发出烈火烹油的滋滋声。
云生重新穿上烘干的衣袍,着手料理那只肥美的兔子。
她独选了这只黑兔子下手,不仅是因为它大,更是因为这兔子少见,补性比其他兔子要好出许多不说,还无腥味。
在这荒郊野外,无添味提鲜之物,要是腥味过于浓重,她怕那人吞不下腹去。
兔子被炙烤成焦黄色,不断滋滋冒油,油滴到火堆里,滋一声变成火苗。
云生卸下一只兔腿递给赫连长泽,并解释说:“没有佐味之物,王爷先将就用,王爷切莫嫌弃,此为黑兔,肉质嫩无甚腥味。”
都这种时候了,还讲究什么,赫连长泽接过焦黄的兔子腿,狠狠下口。
他昨日夜里嚼了一个饼,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又被香气所引诱,腹里早已打起肚皮官司,哪还顾得上斯文不斯文。
一口狠咬下来,外焦里嫩,兔肉的原汁爆出来,满口都是肉的原香,清淡的纯香在焦皮嘎嘣脆里别具一格。
这是他第一次吃这种没有任何添加佐味的食物,不仅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难以下咽,反而极鲜嫩极纯香。
“这肉是真不腥,你会选!”他忍不住感慨一句。
云生看他吃得下,没有露丝毫嫌弃之意,也掰扯下一只兔腿,细嚼慢咽起来。
“这肉虽寡淡,王爷也得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走出去!回来之前,我巡视了一下周遭,观其山形,此处为山坳南侧,雪浅易行,我们走出去不难!”
赫连长泽长期野外带兵,自是懂山南为阳的妙处,气温会高出北面很多,此处雪浅。
他细细咀嚼兔腿,喃喃道:“雪浅易行才好,也不知凤梧是否躲过雪崩......”
云生嚼着寡淡的肉,她内心担忧凤梧,祈祷他无事才好,否则眼前这个人少了臂膀,也少了可依赖之处。
“凤侍卫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们吃饱了往山下走,先寻人吧!”
她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若只论脱险求生,她做得到,但要在险境中救人,很难,但也别无选择。
“如今只希望荀泠他们几人撤离及时,躲过了雪崩!他们躲过去了才能寻人,寻的人多,找着的机会才大!”
云生嘴里嚼着肉,眼睛定定望着火苗,几经犹豫,她还是问出了口,“王爷,那日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不怪她有此一问,实在是不合常理,凤梧武功高警惕性强,他驾车熟稔有巧,怎会突然坠崖?
还有那雪山崩塌,很是蹊跷,在坠崖之后不过几瞬就崩塌了。
以她常年无法安心的敏感和直觉,她有所怀疑,感觉上很怪!
赫连长泽细细回忆当时的情景,他在马车里先闻得一声惊马声,几乎与此同时,马车颠簸飞起,凤梧疾呼御马,他心感不妙,纵身撩帘。
就在这撩帘的瞬间,悬崖在即,他一眼望出去,哪里还有凤梧的身影。
他急唤凤梧,低头下望,凤梧已坠落甚远,他还来不及探手捞人,整个人与车马陡然下沉。
再然后就是来不及自救,那个女子将他拽离马车,借车顶之势横越,以绫悬崖等后来的事。
他停止咀嚼,说:“只闻得惊马嘶鸣声和凤梧急声勒停,发生的太快了,一切都是那一瞬,都来不及拉人......”
他声音很是低沉,落寞又伤情,云生从他脸上看出了深深的自责。
云生不知怎么出言安慰他,只卸下另一只焦脆热乎的腿肉拿给他,然后将他手里冷却掉的那只拿走。
她默默无声地将手里那只腿肉啃完,状似轻松说:“我们得把这些肉吃干净,吃得多才管得久,走得远就能寻到人......”
他也默默地咀嚼,他哪里不知道,走出这里就没有这样的食物了,得吃完!
两人在雪茫茫一片中艰难跋涉,深一脚浅一脚,依山形寻着方向。
天色渐渐暗下去,他们还未走出这片雪山。
天色欲晚,北风紧骤撕扯,眼看又要落新雪。
云生便心急如焚起来,体力已消耗了大半,若是走不出去,也得不到救,他们或许就冻死在这里了。
外袍和靴子早已湿透,衣袍下摆被冰雪拖曳,已经渐渐结冰,寒意顺着衣摆攀爬上来。
云生裹紧大毡在前探路,赫连长泽裹着狐裘紧随她的脚印走,走一截后,两人又前后交换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