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泽端坐于上首,下面坐着几个武将,云生猜这些都是跟他一起回京的武将,她不敢多瞧,于是垂眉在最末尾寻个位置坐下。
凤梧欲言又止,他终是不能替主子做决定,即使知道姑娘救过主子,姑娘本身也很好,但主子的事,下属不能过问。
凤梧走到主子身边,向赫连长泽抱拳行礼后,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落座。
酒过三巡,赫连长泽放众将归去与家人团聚,大厅瞬时归于寂静。
云生低头垂眸,她不抬头看那个人,那个人也没把视线投放在自己这里。
如此,挺好。
宴毕,云生回西院,盯着那串糖葫芦看了半晌,然后含一颗在口中。
糖渍化开,丝丝清甜在口中蔓延开,她慢慢嚼碎,清甜过后,一丝微微酸又漫开来。
这味道确实好,她啃完了那一整串,没再留。
四公主送来的食盒还搁在案上,她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跟赫连长泽一起守岁的,所以得提早送过去。
提着食盒踏入赫连长泽的正院,她于廊檐下止步,没有敲门,她在等,等凤梧。
赫连长泽在房里摆弄图纸,凤梧在一旁参详,除夕一过就得回北地去,线路是重中之重,需得细敲。
从云生入院那刻起,凤梧就感知到了,主子不发话他不敢自作主张。
赫连长泽当然知道那人立在廊檐下,只不理会。
这个女子,是来补空的。
他们夺走一个,在他心上生生挖出一个坑来,又送一个来填坑,这个坑不是谁都能填补的!
不是他要看低医女,是有人拿她这个医女来羞辱他长达七年的守护之心,罗雨桐早已嵌进内心深处,不是能轻易拔掉的。
她是救过自己,她也无过错,但是就是这么个人,他只要一看见她就想起另一个人来。
她还是从四妹身边过来的,他本可以抗旨的,但抗旨过后呢,四妹那怎么交代,不信任她?怀疑她?这么多年的守护是假的?
四妹于他是亲人,他亲人不多了,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他做不到如待常人一般待她,他本不是刻薄寡义之人,但他没办法。
既然无法直视,那就只有无视!
他强迫自己丢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专心研究路线,他提笔在白连山北侧画个圈,凤梧顿时明了,轻声道:“主子是担心这里大雪封山,过不去?”
赫连长泽点头,其实不止是封山,他还怕雪崩!
两人又继续看图,圈画出另一条路线来,赫连长泽才放凤梧出去。
云生将食盒放在凤梧手中,释然道:“这是四公主托奴婢送给王爷的,凤侍卫记得让王爷享用!”
她轻声福礼,而后退出了主院。
凤梧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又看到了那股萧瑟。
他返身进房,见主子在门里正盯着走廊尽头看,他照原话转述一遍,将食盒搁在案上。
后颈传来酸痛,眼睛也颇有不适,她起身,伸直拉扯肩背、揉揉后颈,后将灯火挑拨更亮些,复又坐下,挑针捻线。
不断有喧闹声若隐若闻,云生也觉得好生热闹,仿佛自己置身其中一般。
又过了许久,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这是除夕已过,迎来了新的一年。
云生放下针线,来到窗前,慢看外面绽放的烟火。
安大总管差紫嫣送来一大碗饺子,紫嫣本想留下来陪她,她拒绝了,将紫嫣赶了回去。
自己孤身一人便罢了,怎么能剥夺旁人团聚一起的欣欢,紫嫣于安大总管来说,是宠女,是家人!
她就着烟火,吞完了这一碗饺子。
王府西院,灯火一夜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