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的积雪早已被碾实,车轱辘从上面经过,再也抠不出雪块沫子。
寒风呼啸而往,又狼咽而过,没个章法,肆意妄为。
马车很宽,云生和莲蓉坐在右边下首,左边是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是给赫连长泽的。
里面有叶美人准备的披风和靴子,还有各色小吃。
云生想,其实,那个美人对赫连长泽还是很好的,只是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她寸步难行。
赫连长容看着云生对叶美人送的包裹发呆,就开口说:“叶美人现在想弥补三哥,那时候三哥跟着她吃了很多苦!”
云生有心探知更多信息,于是顺口接话问:“三皇子他怎么会跟着叶美人?”
“给你讲讲我三哥吧,三哥生母是淑妃娘娘的侍女蓝橘,有了三哥后,封了答应,位分低,就住在淑妃的偏殿,从小过得很苦。”
云生大概能想象,上有淑妃这个主子,又与主子身份关系特殊,可想而知,借居他人屋檐之下,是什么样的处境。
“后来淑妃有了长瀚,淑妃满心思都在长瀚身上,更加顾不上三哥。蓝答应生三哥时亏损了身子,后来就早逝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云生也叹气。
“淑妃要照顾长瀚,皇后要照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从小多病,我母妃惠妃要照顾我,贤妃有二哥,德妃有身孕,都不方便照顾三哥;其他妃嫔都忙着争宠,有人愿意,也不怎么上心。”
“后来,叶美人被分到淑妃长春宫的偏殿住,所以三哥就由叶美人抚养。”
“叶美人进宫几年,不得宠,位份一直是答应,抚养三哥后,才晋升为美人。三哥跟着叶美人,也苦。我母妃说三哥怪可怜的,我就常和三哥玩。”
“那时候,三哥瘦弱,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我帮他打了很多架。记得有一次,国舅爷家的小公子进宫来玩,撕毁了三哥珍藏的字帖,还不准三哥告状,我拿砚台砸落了小公子一颗门牙,被父皇罚跪了三个时辰。”
“从那后,皇后和大哥都不喜欢我了,连带着跟我母妃也不来往。其实,我是想砸破他脑袋的,矮了,砸不到!”
云生听了有点想笑,没想到小时候的四公主这么虎。
莲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公主您还想砸破人家脑袋,要是把人砸坏了,会闯下大祸!”
云生轻声问:“您母妃没怪三皇子吗?”
赫连长容说:“那哪儿能啊,又不是三哥的错,他也是受害者。”
莲蓉不谙世事地问,“国舅爷家的公子,也敢欺负皇子吗?”
“母妃不受宠的皇子,别说国舅爷家的公子,就是下头那些人,也会见人下菜碟,时常膳食是冷的。”
莲蓉感叹道:“唉,没想到三皇子过得如此艰难。”
“是啊,因为那时候过得不好,叶美人心有愧疚,所以现在想弥补一些吧!叶美人很胆小,我没想到她竟然去求父皇解了我的禁足令!”
云生也感叹一句,“各有各的苦!”
路滑,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三皇子的府邸。
这次,等侍卫通传,安总管出来后,赫连长容才下马车。
见人就问,“安总管,我三哥还好吗?”
安和这才露出一点忧虑和无奈,轻轻摇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那个药给三哥喝了么?”
安和无力的说,“煎了三碗,一口都没喝!公主您来了,您劝劝......”
“好!车里边都是给三哥的,安总管着人搬进去,有些小食别压着!”边说边往里走。
云生踏步跟上去,这次,她暗里悄悄打量了一番这座府邸。
放眼环视,还真是质朴啊!
庭院深深,残雪茫茫,没什么景致,长廊左边那棵树,突兀得立着。
发现安总管跟上来后,云生垂目,不再打量,错开一步,跟莲蓉两人自觉地跟在安总管和公主身后。
“安总管,三哥没喝药,那进食了没?”
安和轻声道:“不曾,凤梧端去的米粥没动。”
“他这是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属下也是无能,还望公主能说动主子,好歹要喝药进食。”
赫连长容怒火中烧,加快脚步,直奔赫连长泽的主院。
“三哥!”
那人闻声望过来,短短两日,这人的脸颊就凹陷下去,露出分明的轮廓。
眼里无神,眼下青影与苍白的面容沟壑分明,甚至有些许突兀。
下颌线突出,青茬尤甚。
青丝未束,拢在身后,与那袭黑衣融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