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到薛老爷子面前,薛西楼整个人都还愣愣的,被提醒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爷爷,荆野都没来跟你打声招呼就走了?”她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微皱着眉道。
“他一向如此。”薛老爷子却不以为意。
薛燕回也在一旁搭腔:“就是啊,荆老板本来就是个真性情的人嘛,咱们和他关系这么好,何必搞那些虚的?”
薛西楼都懒得看这个废物弟弟,径直对老爷子道:“我们还要一直跟他合作到什么时候?最近九池一直在接到匿名举报的电话,警车更是三天两头就开过去晃悠一圈,好多客人都警惕起来了,万一有一天真的被查出来……”
“你才接触到九池的业务不久所以不知道,以前也是发生过这种事的。”老爷子低着头泡茶,看起来悠然闲适,“但荆野的安排一向万无一失,不会有问题的。”
他递过来一杯茶,薛西楼伸手接过,脸上神情却依旧紧绷着。
“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在意荆野。”老爷子又换了个方向,笑着说,“一个三姓家奴而已,谁给他好处他就能跟着谁——以前迟家之所以会完蛋就是因为太相信他了,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我们的关系也仅止于合作而已。”
薛西楼表情有些松动,抬头朝老人看去。
“等到该收手的时候,只要把他和九池从薛家割下去,我们就不但能得到一只完美的替罪羊,同时还能干干净净地成为鸦海的新贵。”
“这么好用的一把刀,不用岂不是可惜了?”老人抬头微笑,慈和儒雅,就像丢开一粒灰尘一样抛下这个话题,转而道,“倒是你,小楼——你对迟骄,是不是太在意了?”
他扫了一眼女人的着装,眼神了然,又在女人的闷不吭声里叹了口气:“我明白,小迟的确是个有魅力的人,但是你该知道,有些事情无论当事人表面有多不在意,事实真相却会永远横亘在那里——我不可能接受曾被我们亲手毁掉的人成为你的另一半,你明白吗?”
薛西楼一言不发地垂着眼,神情阴郁。
老人看她一眼,却又笑起来:“不过,如果只是玩玩,倒可以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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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迈巴赫里,荆野靠着椅背对着窗外出神。
他肩上的伤还在不间断地往外渗血,先是浸透了衬衫,然后是西装,最后是风衣,即便没有做出什么致使伤口更加开裂的举动,整个车厢里还是不可避免的,一点点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
司机都在这气味里不由自主把车开得更快了,荆野却半点表情都没有。
直至和一辆呼啸着鸣笛的救护车擦身而过,他才略侧了眼,最后露出个讽刺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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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林方西被推进急救室,林半月才渐渐回过神来。
清醒后她立刻就要报警,却被方如兰一把按住。
“不能报警。”女人脸色简直比伤者本人还要难看,甚至还有几分恍惚,“你爸爸动枪了。”
她压低了声音,心神不定地说。
林半月愣住了,随后咬牙切齿:“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人?!”
她猛地转头看向跟着孟摇光一起来的阎城,瞪着眼睛命令:“你马上去把那个人给我抓过来!我要弄死她!”
阎城愣了一下,随后耸了耸肩,看向了身旁的人。
林半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孟摇光正站在墙边,愣愣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光穿透整个长廊,洒在她发顶和侧脸上,叫人只能看清一点挺翘地凝着光的鼻尖——就像坠着一滴泪一样。
林半月看到她手上沾染的血,忍不住叫了一声:“姐……孟摇光。”
不知为何她一声姐姐喊到半路改了口,孟摇光循声抬起头来,才让人看清她的脸。
她并没有哭,一张漂亮的脸上神情茫然,眼瞳黝黑而没有焦距,片刻后才将目光凝在了林半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