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在副驾上将暂停的会议上没讲完的内容都梳理了一遍,在很有条理地报告给后座上的老板听。
这个过程大约进行了大半个小时左右,就被陆凛尧叫停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抬手打了个电话,确认剧组那边已经给孟摇光放了假,又问了一句助理某位家庭医生的行程。
“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了,大概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他这才点了点头,淡淡说了声“继续”,低下头继续看报表。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而在这条漫长而湿润的路上,另一扇正在离他越来越远的窗户里,孟摇光正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
路程较远,剩下的时间想必还有很长。
可很奇怪,虽然很想见面,孟摇光却并不觉得十分急切和焦虑。
大约是因为她知道总会见到的,于是连独自等待相见的这过程都会让她感到欢欣与安宁。
活了快二十年,她明明从未有过安心的感觉,但却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无师自通般明白了什么叫踏实。
即便是不曾见面的每一天里,她也依旧过得很好很充实——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再需要他了,她明白,一切恰恰相反。
雨珠啪啪地砸在玻璃窗上,在她的视线里向下滑落,留下一道道泪痕般的印记。
孟摇光望着外面飞逝的风景,忍不住将车窗降下来一些。
暖气溢出去,冷风携着雨吹进来。
阎城在前面回了下头:“你小心感冒。”
“不会的。”孟摇光头也不回,在逐渐变大的风里眯起眼睛,“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
车轮滚过湿润地面发出微弱的吱嘎声,树上的叶子随着风在向下洒水,原本直直下坠的雨珠在疾驰的车窗外被拉成倾斜的线帘。
她在这斜飞的雨幕里看见前方红灯的十字路口,人流在斑马线上汇成彩色的海,雨伞一朵一朵如花般盛开着,挤挤挨挨地流淌过去。
她在其中看见大人抱着小孩,老人佝偻着腰,女人牵着正在甩头的宠物狗,穿衬衫的上班族正急匆匆地接着电话……
所有人在伞下擦而过,偶尔有人会不经意地朝马路上的车窗投来视线,孟摇光趴在窗户上,迎着细小的雨丝,总觉得自己和好多人都对视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分明她距离人群还很远,却总有种已经融入其中的错觉。
就好像如果这是一幅画,那她所在的这辆车,甚至这扇被她打开的车窗,也会在这幅画里占据一个渺小而和谐的角落。
她与那些人色彩一致,笔触一致,没有任何不同。
这种感觉很难描绘,却莫名让孟摇光感到细微的战栗,她很想把这些感受都立刻告诉陆凛尧,陆老师比她渊博得多,一定能告诉她这是什么缘故。
这样想着,她却依旧不怎么着急,只是心脏一点点充盈起来,仿佛要变成一只鼓满了气的气球飞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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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在气球飞上天之前,保姆车驶入了那座墨绿的山中。
车子刚在喷泉前停下来,孟摇光就看到了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自己跳下车去:“Dylan!”
“瑶光小姐。”老人还是那样一丝不苟的模样,笔挺的燕尾服与油光水滑的银发在这大庄园里活脱脱一个从英伦剧里走出来的老绅士。
他举着一把大黑伞快步走过来,恰好挡住了孟摇光头顶将要落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