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孟摇光没能睡好。
即使就躺在陆凛尧身边,即使窗外遥远的风声与海浪都如同催眠曲一般柔和,她却始终睡不好。
原本是想问陆凛尧的问题,却被反问住了。
当时没能立刻答上来的孟摇光很快被人捞到一边整齐放下,接着男人淡淡说了声“睡吧”就闭上了眼睛,留她一个人在深夜辗转难眠。
也是在那句反问里,她陡然发现自己其实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即便是在最初找这个人索求“爱意”的时候,即便当初她说出了那句“那我也爱你”——对陆凛尧这个人的信任与依赖仿佛是与生俱来,那是扎根在她记忆里最深的种子。
最初以陌生人相见时,这颗种子还不敢冒头,只是警惕而小心地深埋在土壤里,可后来随着一步步接近,随着往事一点点被披露出来,在她的世界一度崩塌失控的时候,那颗种子终于不受控制地迅速长大,长成了参天大树。
而树上的每一根树枝与每一片树叶都写满了陆凛尧的名字。
她想他会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孟摇光这一生还从未体会过彻底依赖一个人的感觉,她总是更习惯自己当自己的靠山和支柱,可陆凛尧不一样——但,这是爱吗?
大约从来都将信任当做了理所当然,也逐渐将亲昵变成了习惯,所以她反而从未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爱他吗?
就像一个女人爱男人那样。
孟摇光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侧对着陆凛尧,将目光也移了过去。
她以视线描摹他的轮廓,淡淡星光落在上面,绘出一张随时都可以入画的令人惊艳的侧面。
他闭着眼,呼吸绵长,睡得很安稳。
不知是否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而是朝这边翻了个身,由平躺变作了侧躺,原本放在身侧的手也随着动作搭过来,顺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孟摇光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地闭紧了眼睛,半晌发现没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
两人此时已经是面对着面的姿势了,陆凛尧一只手还搭着她,几乎就是个环抱的姿势,只是上半身还有些距离,而他脑袋略微低着,眼睫也依旧静静垂着,显然分毫没有被惊醒的样子。
孟摇光瞧着就忍不住撇嘴:宋兰因还说你长期失眠睡不好觉,但我看着你睡眠质量可比我好多了。
甩出那种话后转头就睡了,留我一个人七上八下。
她又有点想去揪他鼻子,但到底还是不想真的把人弄醒,便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横竖睡不着,她赶紧微微仰着头,细细打量这张怎么捯饬都会让人惊艳的脸。
这个角度这个姿势,基本能看清男人的全脸,从紧闭时显得越发如画笔描摹的流畅眼型,到挺拔得恰到好处的鼻子,再到薄而红,轮廓精致的嘴唇——是男星们的整容模板,却又是所有人整都整不出来的俊脸。
可就是这样一张令人惊艳和耀眼的脸,这么高大又强大的一个人,在安睡时居然也会呈现出此时这般,近乎能称为乖巧的姿态。
令人……心软,甚至,或许还有心疼。
孟摇光想着城堡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想着楼下那冷冰冰的壁炉,最后她想到这整座城堡以及整座山——即便是如陆神这样,在外人眼里耀眼夺目的人,置身于这样寂静的山林之中时,也会显得渺小起来。
没有我的话,你在这里的夜晚也能睡得好吗?
当我在担心这些事的时候,我是不是在爱你呢?
即便是我先向你求救,我先说出那句话的——可是我,真的有资格爱你吗?
以女人对男人的身份,去肖想那个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光明正大为你做任何事的位置。
我真的可以吗?
在思绪触及到男人和女人这两个词时,孟摇光发现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起来。
她有点羞耻,然后埋着脑袋,小心翼翼也把手伸出去,搭在了男人的腰上,然后又往前蹭了蹭,直到鼻尖触及到他柔软的睡衣,才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