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她不敢去想,不敢去问。
事实上她在孟摇光面前撒谎了,靳风其实问过她想不想知道摇摇是怎么过来的,可她拒绝了。
她一边哭得歇斯底里一边拼命摇头,她没有勇气,那是她的病灶——在女儿走丢后,她一边日复一日的寻找,一边自虐般拼命去想她可能会遭遇些什么,才七岁大的小女孩,在深冬大雪的街头走丢,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会遭遇些什么?孟金枝无论怎么想,想得头都痛了,想出的最好结果也是被冻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于是她就彻底疯了。
她一遍一遍细数自己的错,一遍一遍回忆女儿的笑容,最后终于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这病症日复一日的严重,她好几次差点自杀成功又被救下来,直到孟老爷子请来了宋家大少爷宋兰因,经过长期治疗后,病情才终于停止了恶化,再到后来收养了孟迟婳兄妹,便愈发有了好转,轻易不会发病,外表上已渐渐看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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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我看她的样子,分明又回到了刚生病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突然就会哭。”靳风在电话里说了一下孟金枝今天的反应,有些犹豫地道:“摇摇,如果她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你……”
“我不会跟病人计较的。”孟摇光沉默片刻,扫了一眼被翻得乱糟糟的卧室,慢慢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或许她真的不该找回我。”
“你这是什么话?!”靳风语气顿时重了起来:“你是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女儿,她也曾为你开心过笑过哭过,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如果找不到你,她到死都不会心安的。”
孟摇光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她走进浴室,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大理石台上,抬手脱了外套,同时道:“看她这样子是想住在我这里,不过我白天都在剧组,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相处时间,你怕她出状况的话,最好还是找个人来陪着她……”
靳风闻言很是欣喜:“你愿意让她和你住在一起?”
孟摇光脱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不察,卷起来的T恤又重新落了回去。
她淡淡笑了一下:“我说了,这里是她的房子,她当然有权利住。”
“房产证上明明写着你的名字。”靳风嘟囔了和孟金枝一样的话,却没有打算和她掰扯这个,叮嘱她要好好休息后便打算挂电话了。
然而在通话挂断的前一秒,孟摇光视线扫过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出声:“等一下。”
“嗯?怎么了摇摇?”
孟摇光微微侧头,视线落在镜子里自己的颈后。
在那深处,有一幅妖异的十字架刺青从上到下地穿透脊骨,她在剧组里第一次露出这幅刺青的时候,所有人都只以为是为了好看,只觉得这刺青和苏妩的人设十分相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幅刺青是为了遮盖伤疤。
她盯着从T恤领口露出来的黑色图腾一角,突然问:“你知道我背上的烫伤是怎么来的吗?长长的一条,就像有人故意拿着开水壶浇下去的一样。”
听筒那边突然陷入了死寂,孟摇光清楚地听见靳风瞬间静止的呼吸,于是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般凝结起来。
可她恍若未觉,依旧盯着自己苍白皮肤上那一抹深黑的勾笔,神情淡淡地:“那道烫伤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存在了,也就是说是在我失忆之前留下的,那么在我七岁之前,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留下那样一道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