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太昊尚均是身体一颤,看着潸然泪下、跪倒在地的皇甫邵阳,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有着这般心思。
诚如皇甫邵阳所言,阎四夕身为阎氏唯一的传人,他不回归阜阳也就罢了,一旦回归帝都,往日里阎王府得罪的敌人,都会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这里所说的敌人,不仅是九天四海、万族战场的外敌,更有太昊皇朝的诸多王侯、大能,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赫赫有名,权倾朝野。
比如渤海王、比如天机宫主,又比如那位从阎王刀下逃生的姜皇后,甚至是高居天子之位的……天武帝君!
阎四夕孑然一身,就算蒋子文、不见君再强,终究抵不过雄霸苍天域的太昊皇朝,日后若是惹出什么麻烦事,将离王府牵扯其中,皇甫邵阳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在铡刀下死的。
死则死矣,他皇甫邵阳对权势并无留恋之心,可唯独那位常年侍奉的祖母放心不下。
她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过,好不容易看着皇甫邵阳长大成人,眼看就要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皇甫邵阳又怎能忍心撒手人寰,使其孤老一生?
房嬷嬷早已屏退左右,偌大的前厅中唯有祖孙二人和太昊尚,一时间三人都沉默无言。
老王妃忽然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走到皇甫邵阳面前,一边抚摸着他的脑袋,一边缓缓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若只是顾忌祖母颐养天年,那便大可不必。邵阳,祖母养你长大不图什么,只要你随心所欲,不管你走武道还是仙道,祖母都不会勉强你。”
“可你要想清楚,你终究是离王府的世子,身上有离王府兴国安邦的责任,有你祖父和父母的期望。”
顿了顿后,老王妃道:“年关将至,再过几次便是祖母百岁生辰。四夕这孩子孑然一身,想必在阜阳也是无亲无故,你替祖母递上一份请帖,邀他腊月二十八前来参加寿宴。记住了,要你亲自上门拜访,绝不能假手于人。”
皇甫邵阳略显犹豫,最终还是应道:“是,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老王妃又将目光移向太昊尚,道:“十皇子,邵阳形单影只,还要劳烦你陪他一同前往,免得他抹不开面子。”
“老王妃放心,本宫定会居中协调,将我表兄请至此处。”太昊尚丝毫不敢怠慢,躬身一礼郑重应道。
————
紫者,紫微星坛也,居中天,行天道。禁者,非帝令之事,违者皆禁。
紫禁城中,除了金銮殿等宫殿外,还有不少三宫六院的居所,其建筑规格依照皇后、嫔妃、贵人、常在、答应等规制,人人皆有不同。
坤宁宫中,一位美妇人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红色大袖衣,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衣绣有织金龙凤纹。
身着金黄蟒袍的七皇子太昊陨侍奉在侧,姜皇后高坐其上,太昊陨却是束手站在一旁,二人之间没有母子的亲昵,反倒处处透着生疏。
“陨儿,本宫听下人禀告,你近来多往返于诸多学宫,麾下招揽了一批天骄学子,又连连出入王侯之家,可有此事?”
定省过后,母子二人照常寒暄两句,姜皇后忽然出声询问,太昊陨面不改色,只是眼底深处有着深深的讥讽。
当今太子乃是姜皇后所出,与太昊陨是一母同胞,但兄弟二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就连紫禁城中的奴才们都口口相传。
太子之位已经定下,但太昊殇毕竟没有荣登大宝,只要事情没有尘埃落定,那一切就皆有可能。
昔日昭文帝君早早立下烨太子,但最终还是天武帝君脱颖而出继承帝位。
更何况……天武帝君这些年始终放纵其余皇子,也不知是为了历练太子,还是因旧事对其心生不满,有了废太子的心思,其他皇子未必没有机会扶摇而上。
太昊陨虽说与太昊殇是同胞兄弟,但姜皇后自小对他并不待见,因此兄弟二人的关系称不上多好,他暗中也在招兵买马、培植势力,更是屡屡与太子作对。
姜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屏退左右,权当是母子之间的私房话,隐带提点之意,但太昊陨听腻了这些劝告之言,心中的愤怒更是油然而生。
“儿臣身为皇子,自当时常勉励学宫弟子,至于出入王侯之家,是为了与王侯子弟切磋武道。譬如那渤海王世子吴承恩,素来与儿臣相交莫逆,出入渤海王府也是寻常之事。不知是谁在母后耳边嚼舌根,还请母后明察秋毫,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太昊陨淡淡道。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母后错怪你了,误以为你有夺嫡之心。”姜皇后微微点头,忽然目光幽远,看向坤宁宫外,“皇儿,你可知这坤宁宫外的白玉阶梯,为何有三十三道?”
太昊陨微微皱眉,想不透姜皇后这话的深意,摇了摇头道:“皇儿不知,还请母后示下。”
“母后出身姜氏,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比不得八位一字王,也比不得十武侯,但你外祖父怎么说也是一位侯爷 。当年陛下不过是一位庶出皇子,若非如此,母后怎么会有机会与其婚配?”
“从母后嫁给你父皇,到陛下册封本宫为当朝皇后,期间多少艰难险阻,多少刀山火海,本宫步履蹒跚披荆斩棘,足足花了三十三年。所以本宫入主坤宁宫时,第一道懿旨便是修筑三十三道白玉阶梯。”
“每日本宫出行之时,这白玉阶梯势必躬身力行,每一步都在提醒本宫,这后位得之不易。三十三年如履薄冰,三十三年战战兢兢,才当上了这皇后。”
太昊陨微微躬身行礼,道:“母后之事,儿臣素有耳闻。据说昔年父皇宠幸桃妃,甚至生出了废后的心思,若非外祖父合纵连横,恐怕大皇子未必能稳住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