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四夕魂魄再次回归肉身,从他沉沦入心魔幻象,再到脱离心魔劫,前后竟然不超过三息。
就算是万妖山的诸多妖王,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心神震动。
“诸位,可曾见过这般古怪的渡劫方式?”
“第一重心魔劫差点失败,第二重却是举手投足迈过,这……”
“且再观之!无论如何,诸位都是抱着必杀之心而来,只要太昊王侯不出手,不必纠结此等旁枝末节。”
在两族王侯惊疑不定的猜测中,阎四夕神色仍是不为所动,再次向万古龙门攀登,脑海中却是思索着晓梦蝶的下一重心魔劫。
“七岁之前,我几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寻常的磨难对我而言毫无作用。”阎四夕心中默念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一家团聚是我毕生所愿,灭族之夜我终生难忘,那么下一道心魔劫很有可能是……”
一念及此,阎四夕不知为何变得神情激动,脸上不自觉地写满了渴望。
晓梦蝶羽翼三振,阎四夕这一次却是甘之如饴,主动运转丹法,将漫天荧光吞噬入体。
“哗!”
两族天骄一片哗然,有人不可思议,有人露出讥讽嘲笑,有人暗骂他不自量力,有人却是不明所以。
要知道,晓梦蝶可不是寻常之物,而是源自于远古神道的神物,是连真人真君都为之忌惮的心魔具象。
其羽翼扇动出的荧光虽无毒性,却是天下间最猛烈的心魔幻象,以诸多天骄道心之坚定,只是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沉沦其中,主动吞噬更是会导致神智迷失,渡劫难度至少要翻上数倍。
阎四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也意味着……他停留在晓梦劫中的时间,可以大幅度增加。
时移景异,阎四夕魂魄再入晓梦劫,眼前出现的果然是那座破败的房屋。
床榻上,一个气若游丝的妇人,肚皮高高鼓涨,面青如恶鬼,嘴角边还有涎水、观音土混合的浑浊之物。
寻常人乍一见到,必定心生见鬼之感,但阎四夕却是毫不顾忌,一把将妇人揽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娘,我在呢。”
听到身旁兽皮少年的低语,妇人仿似回光返照,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
少年眼中噙着泪水,连忙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感受着妇人粗糙的指肚划过脸庞,只是翻来覆去地喊着:“娘,我怕……”
干枯丑陋的妇人,脸上忽然焕发红晕,神志变得清醒了几分,断断续续道:“照顾好小馋儿,好好活下去。”
“幺儿……莫怕……娘在呢……”
“十五……莫怕……娘在……”
“四夕……莫怕……娘在……”
妇人反反复复重复着几句话,阎四夕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却丝毫没注意到妇人的脸色渐渐变得狰狞可怖,露出贪婪的欲望,双臂更是死死箍住阎四夕,仿佛要将他永远留在此间。
“娘,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小馋儿。”阎四夕似乎毫无察觉,只是默默闭上双眼,两行血泪从眼中流出,“为了活下来,我做了很多事,但我真的尽力了。”
“小馋儿没死,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将她带回来,我向您发誓。”
“我见过阎飍了,他很强,真的很强,强到我即便成就九九至尊,也没有丝毫信心。”
“一个人活着真的好累,大师父说我练武太过拼命,但我其实不是拼命,我只是……只是想求一个速死。”
“无极天没有转世轮回的说法,但我若是死了,会不会有机会见到你和爹爹?”
阎四夕絮絮叨叨,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妇人的身躯渐渐被黑暗浸染,更是逐步侵蚀着他的身躯。
不知不觉间,黑暗从他的脚底向上攀援,没过腰部直达胸口,直至没过他的脖子。
阎四夕骤然睁开眼来,双目与面色狰狞的妇人对视,仿佛没注意她古怪的神色,只是眉眼柔和轻声道:“娘,时辰已至,我要走了。今日能见你,我很开心。”
“开心?那便留下来,永远陪着娘亲罢!”妇人先是一惊,又恢复那副爱意满面的模样,试图继续迷惑阎四夕。
然而,阎四夕的身躯如有万钧,将妇人枯瘦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神色认真道:“你能侵蚀我的魂魄,是我给你机会。可你忘了一件事,心魔最擅长的是被动引导,而非主动侵袭。”
晓梦劫之三,母仪垂则辉彤管,婺宿沉芒寂夜台!
阎四夕主动吞噬晓梦蝶释放的荧光,神智在一时三刻间遭受蒙蔽,根本察觉不出心魔幻境的异常。
倘若这尊心魔有着足够的耐心,等待阎四夕在幻境中渐渐沉沦,他必定是十死无生之局。
可偏偏心魔急于求成,动用手段主动侵袭阎四夕,反倒让他的武道灵觉复苏,从而察觉到幻境中的异常。
阎四夕自幼多灾多难,凝聚出一颗坚韧无比的道心,就连阎飍自创的佛魔一念间,都未能在他心中种下臣服的种子,更遑论区区心魔?
咔嚓!咔嚓!咔嚓!
心魔幻境分崩离析,阎四夕三魂七魄重回肉身,脸上不由得露出后怕。
“小子,你太低估心魔的力量了,如果再来一次,你绝对没有任何活路。”不周风也是一阵心惊肉跳,阎四夕足足停滞了一刻钟,差点就要彻底沉沦。
阎四夕微微点头,这还只是第三重晓梦劫,虽说晓梦劫的难度并非递增,总体上来说难度都大差不差。
但若是总这么耽搁下去,万古龙门的威势会越来越重,即便他的体魄更胜常人,也未必能支撑他渡过十重晓梦劫。
“拖延时间固然是目的之一,但万万不能舍本逐末。”阎四夕暗暗警醒,身体已经自发地攀过九十四丈龙门,迎接下一道晓梦劫到来。
晓梦劫之四,大灾之年行天下,身若浮萍无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