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行了小半日时间,莫影带着几人跋山涉水,穿过山林后又改走卫国官道,进入了一座熙熙攘攘的城池。
卫国不比咒雨连绵的周国,辖下掌握有五郡之地,拥有近百座城池,国力强盛不止一筹。
“前辈,你设下的陷阱,还能拖延多久?”从城门口鱼贯而入,阎四夕聚音成线,与莫影暗中交流着。
莫影沉吟片刻,回道:“五脏人魔不是易与之辈,我虽将他们往十万大山的方向引领,但藏魄、藏意已死。其余三人或许有秘法沟通,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大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擦踵,街道两旁招牌如旌旗飘扬,临街商铺中有贩卖大米粮油的,有染坊布庄等,每个摊位的生意都十分红火。
比起周国人人穿蓑衣戴斗笠的模样,楚丘城的百姓大多身着麻衣,富贵人家更是以名贵的绸缎为衫。
阎四夕看了看四周,道:“他们四人的模样太显眼了,必须得换一身才行。”
莫影一愣,转头看向四名少年,分别身着黑袍、白衣、儒衫、粉裙。
除了公孙起的黑袍外,其他人的衣衫用料都十分名贵,明显是大户人家出身。
加上三男一女的特征,还有公孙起半张黑色胎记的脸面,走在路上着实吸人眼球,回头者比比皆是。
“前辈,劳烦您进布庄挑选几件衣服,我带着他们在前面酒楼稍候。”阎四夕见布庄人来人往,打消了带几人进入的打算。
五脏人魔绝非易与之辈,楚丘城又耳目众多,带着四个少年人挑选衣衫太过惹眼,只好让莫影代劳了。
莫影闻言略微犹豫,抬眼见到鱼玄机亲昵拉着阎四夕手掌,脸上笑意盈盈的模样,心中自嘲,应了一声朝布庄走去。
“莫影啊莫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心中疑虑一去,莫影不再迟疑,大踏步走进布庄。
阎四夕带着四人,走在路上时不时眨着眼皮,这个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孰不知,他正在悄悄动用四象血眼,观察着方圆百丈。
楚丘城不愧是一国都城,从城门口一路走来,修者数量早已超过两手之数。
当然了,这些修者绝大部分都是纯粹武徒,炼气士在修者的群体中,属于万里挑一。
“小二,我们在二楼落座,来六碗阳春面。”步入酒楼内,阎四夕对着店小二呼喊一声,带着四人往楼上走去。
小二百忙中回头一看,高声应道:“好嘞,六碗阳春面,客官请稍候。”
哒!哒!哒!
酒楼后方有一条宽阔的河流经过,许多客人都选择靠里间落座,欣赏两岸的景色。
“我们在这坐着,等莫前辈到来。”阎四夕反其道而行之,选择靠近喧闹嘈杂的街道坐下,在这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群。
阎四夕观望了一阵,忽然察觉公孙起神色愤怒,双拳攥紧,死死盯着楼下某处,心中暗暗奇怪。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边有摆摊杂耍的手艺人,正蒙着眼睛玩起了投壶的把戏。
只见三支去了箭头的羽箭,在那蒙眼青年手中如有灵性,轻飘飘划过长空,精准落入三丈外的三只铜壶中,引得围观百姓一片鼓掌叫好声。
鱼玄机神色担忧,握住公孙起手掌,问道:“阿起大兄,你没事吧?”
“没事,我去茅房解手。”公孙起勉强一笑,轻轻推开鱼玄机,站起身来快步离去,差点将小二撞倒。
阎四夕微微皱眉,见几人神色黯淡,问道:“公孙起怎么回事?”
霍无殇、甘长生沉默不语,鱼玄机老实回答道:“阿起大兄是想起他娘亲了……”
“玄机!”霍无殇皱了皱眉,阻止鱼玄机继续说下去。
见两名同伴朝她使着眼色,鱼玄机撇了撇嘴,小心翼翼道:“这是阿起大兄的私事,我们不好评说,林大哥你莫要生气。”
“娘亲……”阎四夕默然无语,摇摇头微笑着,拍了拍粉裙少女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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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总教你不要出风头,不要出风头,有些痛于他人是皮毛之痛,于你娘却是骨血之痛。”
“你娘身怀六甲,你还成日在外惹是生非,她就是被你活生生逼死的!”
“若不是你心高气傲,处处争先,扰了大夫人的寿宴兴致,你娘怎会一尸两命?”
一声声泣血责骂,宛如鬼哭狼嚎,在公孙起耳边响起,少年面色变幻不定,胸膛起伏呼呼喘着大气。
他仿佛又回到了大雪纷飞的那年,娘亲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原本安排好的稳婆、大夫却杳无踪迹,最终活活痛死在床榻上。
若不是他在大夫人寿宴上出了风头,投壶打了那同父异母弟弟的颜面,娘亲和那未出世的妹子,又岂会双双归于黄泉。
昔日寿宴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今日病榻前血泪不止的败家犬,两相对比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