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李尚客将账本扔回给坐在大车上的罗一,目光略带深意道:“这可是铁一般的罪证,你真不打算深究了?”
“断人财路如断人衣食父母,建安被咱们拿下,登州那边已经损失不小。
再把盖子揭开,那日后就成了仇人,而且边地哪个衙门口都不干净。
真这么做了,那咱们真是仇人遍天下了,得不偿失。”
顿了顿,将登州与建安之间往来的书信拢到一块,罗一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的继续道:“这种事情,不是封疆大吏或是朝中宰相就算想办也办不了。就咱们保定军这几头蒜,加一起也不够分量。”
建安城轻易地易手,让保定军各方面都省了很多麻烦。
尤其是仓沛仓惶逃跑之下还不忘烧了府邸,结果却人也被堵个正着,火也只是柴房烧成了灰烬。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引起了马察灵的警觉。在仓沛的书房内,果然搜到了与登州间各种见不得光的信件与账本。
铁器,米粮,甚至是东莱守捉与都里镇退下来的甲胄,都售卖给了建安。
罗一感慨登州胆大包天的同时,原本想用这些罪证一棒子将王逊他老爹打死。
但是仔细琢磨琢磨,罗一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前些年因为各处兵府的糜烂,以及边地不少将领尽办法弄死上蕃的府兵以吃空额而获取财帛,将大唐军伍的名声给败坏的臭的不能再臭。
这些年大唐边军的名声刚好点,如果再爆出这样的丑闻,百姓更没人愿意投军了。
对于王家来说,这也是一件既丢族中子弟性命又是颜面无光的事情。
为了五姓七望的名声,王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肯定会上下串联竭力将这事压下来。
而且边地的边军或多或少都指着这些谋利,把这事捅出去今后很有可能被孤立,甚至成为军界的公敌。
另外罗一现在只是一地的军使,又不是混朝堂的。除了李林甫没什么政敌,更没有什么派系间的相争,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只能略带不甘以及小小的遗憾,放弃这么好的打击王家的机会。
李尚客打量了两眼罗一,有些复杂的摇摇头道:“从你身上看不到半点少年该有的热血轻狂模样。
这一次可是扳倒登州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有了。
不要以为这事不吭声替人家捂了盖子人家就会领你情,只会认为是怕了他们。
咱们保定军可不只是一军,还挂着都护府的名头,我们几个上个文书,登州那个王淮忠绝对好不了。”
“有您这话就够了。”
李尚客的这番真心的回护,罗一是打心里的感激,所以更不想让他再惹上麻烦,感激了一句继续道:“因为一点而打击一片,真的划不来。
王家愿意怎么想随他们去,反正王逊在我手里,除了上边下令或是王家过来赔礼,不然人我会一直握在手里。”
安庆绪多少能猜到些罗一的顾虑,接口道:“不用太过,顾虑。不会牵连,到北地边军。”
罗一将身体往大车上的箱子一靠,对安庆绪晃了晃头,“有句话叫秋后算账,还有一句话叫在其位谋其政。
暂时没有问题不意味着永远没有问题,而且咱们也不是负责管这个的。
只管闷声占便宜就好了,建安可比草河与玄菟还要富庶。
铁料攒了那么多不说,库里的财帛也是堆积如山,就连粮仓居然也只是空了二三个。”
提到这次的虏获,李尚客神采奕奕道:“建安一城的米粮够东亭吃上一年,不用再从辽西调拨过来。
待戍城外的城墙彻底夯好,靖东军不管新兵到不到,都能在东境立住了。”
目光望了望队伍身后的安市城,罗一对李尚客抱怨道:“安市城很有眼色,靠过来的很干脆。估摸着等咱们到了鈆城,邹玉也会来这么一出。
从玄菟到建安这一条线上的羁縻州可全撤州立县了,靖东军的辖地会不会太大了。
而且到手的这么轻易,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总觉得一旦有所疏忽就会有人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