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将脚下的毡垫向众人挪了挪,坐下后示意都坐下说话,才将目光看向高满的夫人与妾室。
“嫂夫人与几位都有子嗣,还是只有方才守在灵堂的两个侄儿。”
高满夫人轻叹一声摇摇头,“想想就心如刀割,还未给阿郎生个小郎君,阿郎便这么走了。”
指了指身旁的几名妾室,高夫人脸带悲戚道:“我与她们几个所出皆是小娘,阿郎只有高淳与高启两个小郎。”
罗一装模作样的啧啧了两声,“难怪乱了手脚,这是怕将来没有子嗣老无所养啊。
虽说有些不合时宜,但多争些家产倒也是人之常情。”
抬手指了指几名妾室,罗一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继续道:“你们几个都是兄长的人,没有瞧不上你们的意思。
就事论事,夫人能与你们好言相争,而没用了雷霆手段,那是有大善心的。
你们不该不知足,这会人多怕你们脸面挂不住,待会人少的时候与夫人陪个不是。”
将目光挪回高满夫人的身上,罗一脸带轻松道:“你们有多少财帛,我不打问也不给你们具体细分。
你们相争恐怕也有今后无法收粮贩卖给靺褐的这一层缘由。
大可不必为了这个而担忧,我可以起誓,今后会有比贩粮还赚钱的进项交给你们。
只不过需要等到明年。
若是等不及,还有其他的进项可以交给你们。
秋收过后,戍城边上要起一座行市还有与驿站相差不多的客栈。
活计所需的人手可以交给你们,按日雇人来结算。
另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行市里的铺子,夫人两间,其余人各一间。
有了铺子,随便贩卖些什么,都会有丰厚的进项。
自此算是再无无人养老之忧了。”
高满夫人要比四个妾室见识多些,对于活计如何赚钱没太明白,但对铺子有多赚钱可是知晓的。
高满在时,也不是没想立过集市,但白崖城只是一城之地,没有实力做到对各处的行商一视同仁。
没了公平,至少是明面上的公平,集市便立不起来。
而且就算集市立了起来,也从中赚了财帛,也未必能保得住,光是黎山与姑嫂两城便会虎视眈眈。
而东亭戍就不一样了,那是大唐的辖地,又是边军的军城。没人敢在那捣乱耍横,性命上便有保障。
唐人做事又极有章法,也不愁修盖集市的财帛,加上羁縻州只有安市与乌骨两城有集市。东亭戍只要集市一立,想不赚钱都不容易。
高满夫人对此颇为心动,可又不敢肯定罗一会说到做到。一时间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开口应答。
罗一见高满夫人默不作声,眼中满是犹豫之色,就知道是差到哪里了。
“我这人有个习惯,许出去的诺言,必须落到白纸黑字上才算是彻底安心,还请嫂夫人快命人拿来笔墨立个契书。”
高满夫人先是脸上闪过一喜,随后又假意拒绝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义弟既许了诺便不会食言,哪里还要立什么契书,传出去可让人怎么看我。”
“嫂夫人就听我的吧,这契书可不光是给你看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棺椁,罗一叹息道:“这也是给兄长的在天之灵看的,好让兄长知晓不枉与我结拜一回。”
见罗一抬出了高满,夫人心中欢喜的不得了,有了契书在手,就不怕罗一不应诺。
若真敢食言就去军衙告上一状,铺子怎么都是要给自己。
压住心中的欢喜,装作一副为难和不情愿的样子,高满夫人命人去取了笔墨,拟好契书后麻利地与罗一按了手押。
四名小妾虽然懵懵懂懂,但有夫人这个风向标在,只要跟着做就好了,肯定不会有亏吃。
站在罗一身后的杨洪山,心中既恼怒又无奈。
料到罗一大概会生出些是非,但没想到会生出这么让人头疼的大是非。
集市那是随便立的吗?没有军衙地首肯,他就敢这么做?还这么胡乱应诺?
就不想想后果会是什么样?
真立了集市,这小子就是个砍头的下场。
若只是诓人,今后白崖城会怎么看他,怎么看东亭戍。
这完全是只有弊而没有益的事。
眼下想要破局,只能不顾后边的谋划,自己以游奕使的身份当个恶人,不赞同立集市。
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向前迈了一步,杨洪山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拉住。
扭头一看,见是周口口拉住了自己,杨洪山眉头一拧,“你是何意。”
周口口咧嘴笑了笑,低声道:“您与先生相处这么久,您该相信他。”
“相信他?”杨洪山咬牙低声道:“你做过互市牙郎,该知道私自立集市是个什么罪名。”
“旅帅做事向来缜密,我也觉得您该相信旅帅。”听到两人对话的侯杰,闪身挡在了杨洪山的身前,“杨书记官还是莫要弄出动静,坏了旅帅的大计。”
杨洪山心头一震,周口口阻拦,他能理解也不感到意外,但没想到侯杰居然也会这样。
罗一这个臭小子才到东亭戍几天,侯杰就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