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凝在乐祯露在宽袖外的一截手腕之上,突然问道:“公主可还记得,你写的第一份祝词就是我教的?”
公主抬头想了想,她还真的差点忘了这件事。
那年她刚及笄,恰逢皇后寿辰,元德帝便让公主写一份贺词给皇后祝寿。
公主虽有才情,却写不出这些阿谀之词,勉强写了几份都不满意,最后懊恼地摔了笔,托着腮十分苦恼。
她还记得誉王走进来给她捡起了笔,然后笑着问她是否因为写不出贺词。
公主突然记起,她这位皇叔最擅长写的就是这东西,于是连忙装乖卖巧,求他帮自己写这份贺词。
誉王却笑道:“我不会帮你,可我会教你,公主也到了这般年纪,还是自己学着写的好。”
公主撅着嘴道:“这般并非出自真心的溢美华辞,浮夸又无趣,我才不要学。”
誉王摇摇头道:“这些能讨人欢心的词句虽然无趣,但未必没有用。”
公主看着他难得认真的脸,突然心中隐有所感。
她出生就是尊贵的大魏公主,父皇和祖母对她宠爱有加,皇后也碍着两人的情面对她十分纵容,可她这位皇叔却是不同的。
誉王只是太上皇一位侧妃所生,母妃难产早逝,太上皇驾崩时,将才四岁的他托付在了皇后宫中。
他需得小心讨好、步步为营,才能换得皇帝和皇后的信任,安稳长大。
于是公主有些后悔方才话语里的鄙夷,幸好皇叔好像并未生气,于是笑着道:“那就有劳皇叔教我写贺词了。”
誉王瞥了她一眼道:“你小时候缠着我的时候,可是叫我衍哥哥的。”
公主吐吐舌头道:“母后早不许我这般叫了,说不该这般没大没小,得称呼您为皇叔。”
回忆渐渐消散,公主望着自己刚写完的那份祝词,想起许多往事,内心难免唏嘘。
元德帝膝下无子,其他公主也早早出嫁,乐祯在宫内孤寂,曾把誉王当作能陪伴自己的好哥哥,现在才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万分。
到底是她错看了他。
于是公主将银毫放下,语气疏离道:“是啊,这么久的事,若不是皇叔提醒,我都快忘了。”
誉王流露出瞬间的失望,随即又挂上无所谓的笑容道:“无妨,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也是刚刚才想起的。”
然后他走过来,准备收起这份祝词呈献给皇后,谁知袍袖不小心扫到砚台,将磨洒到了刚写好的祝词上。
公主急得“啊”了一声,道:“这般污糟,如何能献给母后诵读。”
誉王垂眸道:“你先去同皇后说一声,我再誊抄一份拿过去,反正吉时还未到,应该不会误事。”
公主点头,带着侍女走了出去,誉王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你们也出去守着。”
眼看殿内的人都走了出去,誉王把刚才公主写的那份祝词叠好收进袖中,然后才展开新的宣纸,重新抄写一份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