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封光寒显然对她的这个答案十分意外:“怎么说?”
“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沈西棠道:“人有欲望,有野望,才有活下去,活得更好,更努力的动力和原因。倘若人失去了这些,那么人,也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封光寒深深看她一眼:“本以为你年龄不大,阅历也并不多少,看来,依然是我看低你了。”
“你说得不错。这些欲念,从来都不是肮脏的,甚至无关对错,只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组成部分。所谓春晖六问,自然不是六个问题这么简单。这六个问题,只要回答,便可以从这些回答中,窥得回答者的内心。”
封光寒抬手,手指在虚空轻点几下。
便见那无数纷呈的欲念仿佛被排列般归为了几个类别。
“欲念无分对错,却分善恶。色浅为善,色浓为恶。但有时恶也并非真的恶,总要用耳去听,用心去分辨。”封光寒兀自指向最深的那一部分:“要来听听看吗?”
沈西棠自无不从。
于是色深的那一片欲念骤而拉近,将两人彻底笼罩其中。
沈西棠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也被影响般,猛地变得沉重了起来。
“清念。”
封光寒的声音在她有些混沌的识海中乍响,将她惊醒过来。
“被影响是常事,你还能记得自己是谁,已经非常不易。”封光寒声音温和:“这些本不应是你这个境界所应该体会的,便是已经金丹后境的仲阳夏也感悟不到这么多。他问出春晖六问,暂且也只能看到色泽浓淡,再将这一情绪分发传递给各个峰主,由他们来判断此人是否适合自己这边。”
“我带你来看,是我觉得,你能看。”他不再更加解释为什么觉得沈西棠能看,只抬手,像是展开书卷一样,将其中一团恶念展开来,再读了出来:“你瞧,这个人说,他想要入危楼峰。”
“这为什么会是恶念?”沈西棠不解。
封光寒手下微动,那恶念变得更薄,更纯粹。
“因为他想要进危楼峰的原因太浓,又太简单。”封光寒微微一笑:“你来感受。”
沈西棠猛地坠入。
那份恶念情绪中,涌动的,是少年人想要脚踩天下的狂意,但这种狂意里,更多的,是某种奇异的虚荣和更浓烈的杀意。
“这便是恶念。”封光寒道:“他想要去做一件事,却不是为了这件事本身,而是为了达成其他的妄念。入危楼峰,不是为了纯粹的学剑,而是为了另外的事情——成为名满天下的危楼剑尊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弟子,自然也会顺着这份唯一而声名天下,再学得一身剑术,亦或者借势,去杀了某个人,也可能是某一群人。”
他又抬手展开下一片恶念,让沈西棠感知其中的情绪。
但这一次,变成沈西棠来说。
如是反复再反复,自色浓的恶念变淡,直到沈西棠读遍了此刻此处的大多数人心。
直到沈西棠自一处欲念中退出时,终于慢慢点头:“我想,我懂了。”
封光寒将所有的欲念撤去,重新恢复识海一片清明,再含笑问她:“懂了?”
“春晖六问,是问人,再看人。看人是否知行合一,是识人知面也知心。”沈西棠眼底一片清明:“看清人心,看清欲念,再出的剑,自然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