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提起酒壶,又为他满上一盏。薛珩接过酒盏,薛慎却并未松手,两人都未卸力,酒盏就这么僵持在石桌中央。
薛慎缓慢说:“大哥若愿意退一步,也不是非要如此。”
这句话,仿佛所有承认的、未承认的事,都有了答案。
薛珩闭了闭眼,感受到了手足被斩断的痛苦。他嗓音发哑晦涩:“若我愿意退,你可愿意退?”
薛慎松开酒盏,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身后是万丈悬崖,枯骨怨魂,若是退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薛珩一震,端起酒盏仰头饮尽。
他将酒盏放在桌面上,看着薛慎说:“不论如何,你始终是我的手足兄弟。”
薛慎看着他,神色并未波动,而是冷静地提醒他:“可你不只是你,你还是太子,是皇帝的儿子。”
这层身份,注定会横亘在二人之间。
他要杀承安帝报仇,要让皇位回归正轨。而依着他对薛珩的了解,他即便现在与承安帝离了心,可那到底是他敬仰孺慕过的父亲,他做不到坐视不管。
即便他可能已经猜到承安帝做过什么。
薛慎亦曾为人子,理解他的顾虑和私心,所以从不怨怪他在此事上装糊涂。
但理解不代表他会退让。
他的神色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薛珩站起身来,欲离开,但刚走出一步又顿住,看着远处云聚云散,低声说:“太医说了,父皇上次中风之后,身体里的病灶都发作出来,如今只能靠药养着,怕是没办法长久。”
他仿佛只是在陈述承安帝的病情,但薛慎知道,他还是想求情。
承安帝没多久可活了,或许之后薛珩继位,会效仿仙人禅位,将皇位归还于他,可这并非薛慎所求。
父亲、母亲,还有母亲腹中没来及降生的孩子,还有无数忠于父母忠于他而被承安帝铲除的朝臣部下……都是一条条的冤魂,一桩桩的血仇,深刻地烙在薛慎的脊梁上,支撑着他熬过最艰难的时光,一步步走到如今。
他要的不只是承安帝死,他要凶手绳之以法,要真相大白于天下,要让世人知道,承安帝这个弑兄篡位的小人,不配为皇为帝。
薛慎眼中泛起波澜,用缓慢沉重的声音说:“不够。”
薛珩神色一滞,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他朝薛慎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薛慎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发现自从他被罚去守皇陵之后,这短短的时光里,他竟已经沧桑至此,连鬓角都有了斑驳的白发。
他垂下眼眸,独自在山顶立了许久。
*
沈幼莺听说太子离开,又见薛慎久久不曾回来,才自己寻过来。
薛慎静静立在栏杆边,身姿挺拔,风将衣袍吹得鼓胀,愈发显得他形单影只,满是寂寥。
沈幼莺提起裙摆,走到他身侧,同他并肩而立。
虽然不知道太子这次来同薛慎说了什么,但结合薛慎的计划,她也才大致猜到一些。
至亲反目,从前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
她静静地陪着薛慎站了一会儿,想他若是想说,自己会主动开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