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珩抬眼,正瞧见他鬓边新增的白发,不由抿了抿唇。
只是他同承安帝的疏远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眼下即便承安帝有心亲近,父子关系也不可能立即亲密起来,父子两人相视着沉默下来。
最后是承安帝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刺杀你的刺客抓住了一个,底下的人可同你说了?”
薛珩点头,他身为太子,每次要处理的事情不计其数,他一醒来,心腹就已经将近日的事简略地说与他听了。
因此他也知道,刺客指认了陈王。
承安帝微微叹息,挥手屏退了其他人,方才推心置腹将自己同陈王的分析又同他说了一遍。
他仔细打量着太子的神色,缓声道:“朕膝下就四个孩子,你和陈王是我最上心的。眼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朕不愿愿望任何一个孩子,所以才从轻处置了。你可能明白朕的苦心?”
父子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敞开心扉谈话,薛珩思索片刻,没有再同他说那些套话,而是直言道:“其实我也觉得此事疑点尚多,未必就是陈王所为。”
但就像承安帝所说,刺客既然招认,又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陈王清白的情况下,此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这样的处置,其实已经超出了薛珩的预料。
按照从前父皇对他的打压,这次按理说应该也不会如此发落陈王才是。
“你能明白朕的苦心,甚好。”
承安帝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又拍了拍他的肩,加重了语气道:“朕老了,现在许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这大魏的江山,将来还得靠你。”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却好像在承诺什么。
薛珩猛然抬头看他,承安帝却不再多说,叮嘱他好好养伤,便转身离开。
等出了太子寝宫,承安帝才叹气道:“陈王的心性,比之太子差了太多。”
那日陈王虽然竭力忍耐了,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愤懑怨恨。
这也让他越发坚定了扶持太子的想法。
伺候左后的齐忠不敢随意接这样的话,只能附和了一声:“太子素来纯直仁厚。”
承安帝很是赞同他的话,略有些欣慰地颔首:“从前我不喜太子过于纯直,但如今想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样的性子,日后他继承大宝,朕也不必担忧皇后、陈王还有玄慈了,太子想来不会太过为难。”
齐忠没有接话。
反而是承安帝又道:“你替朕记着,等回宫之后,给陈王妃多送些赏赐去。另外再拟旨,给周擎赐侯爵,调他去兵部。至于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让乌贺荣顶上。”
齐忠心底暗暗吃惊。
心道皇帝这是终于下定决心,不打算再扶持陈王和太子斗了。
周擎是陈王的亲舅舅,殿前司掌着禁军,手里握着实打实的兵权,是皇帝的心腹。可如今封了侯爵,调去兵部,听着像是升了,实则是被调出了权势中心,明升暗降呢。
虽然接任殿前司指挥使的不是太子的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准备给太子铺路了。
齐忠心头微跳,心知等回京之后,怕是要有大变动了。
*
又在西山行宫滞留了四五日,等太子的伤势完全平稳之后,承安帝便下令回了东京。
之后,便是一道接着一道的圣旨发出来。
陈王听到消息时,脸色阴沉如水,连夜进宫去见了皇后。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竭力压制着怒意和心底的恐慌:“母后不是一直说父皇厌恶太子吗?”
周继后也想不明白。
这次秋猎她自知皇帝想玩些新鲜的,便知情识趣地没有随性,反而安排了两个美人伺候。
可没想到不过就几日不到的功夫。竟然就除了这么大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