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先前的推测,难道楚军当真是畏惧不敢一战吗?他们究竟要退往哪里,莫非是要退至寿春拼死一搏?
倘若当真如此,为何还要发兵出寿春,坚守寿春、巩固防线,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很快李信便不再疑惑了,因为楚军停在了城父,正是他与蒙恬约定合兵一处的地点。
城父距离郢陈不远,距离寿春也不远,在郢陈以东,在寿春西北。
李信不知楚军主将为何选择此地,但也不愿多想,无论楚军出于怎样的意图,对于李信来说,这都是一个对于秦军极为有利的战场,剩下的,便是双方倾力一战。
这一战后,无论谁胜谁负,嬴政想要看到的一切结果,都将浮出水面,而李信想要证明的一切,也在这一战之间。
……
城父黄土堆砌的城头,一株孤独无依的小草生长在泥坯的缝隙间,已然枯败,但根部还尚且保留着一抹青黄色,这证明它还顽强活着。
对于草来说,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它很孤独,没有同类相伴相互依偎扶持,所谓高处不胜寒,这个位置无法吮吸到泥土里的水分,只能依靠天降甘露,然而下一些小雨,很快都被干燥的泥坯吸附掠夺而去,真正分配给它的,却是少之又少。
大雨连绵不绝时,又是灾难,它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被大雨冲刷,连根拔起跌落城下,被太阳曝晒蒸发身体所有的水分后化为齑粉。
它便在这样的环境中艰难生存,将自己的根扎的极深,西风飒飒吹得城头旌旗“呼呼”作响,却撼不动它深深扎进干硬泥坯里的根。
风停时,那身躯又坚韧的直立起来,风来时,他便卖风一个面子,随风起舞,狂风只能让他的身躯暂时屈服。
在风看来,这是草在屈服,其实不是屈服,仿佛是风越大它就越兴奋,欢呼雀跃高声呐喊。
这是一座不如何高大的城池,原本的城墙似乎多有坍塌破漏,现在可以看到新进修补的痕迹,立在城头之上的是新进转还回头的楚军主力,二十万人马涌进这座小小的城郭,立刻让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变得嘈杂拥挤。
楚军主将项燕此时站在城头,金甲红袍,宛如天神,天神看着头顶上乌云压顶,眼睛里绽放出一丝忧虑的光芒。
这乌云压顶并非是乌云,而是由对面秦军战阵中齐射破空而来的箭矢,密密麻麻犹如灾年蝗虫过境,遮挡了半边的天空。
他眼中的光芒是天空中落下裹着桐油的石球及遮天蔽日的箭雨,它们来自于城下列成一个一个整齐划一的方阵的秦军。
秦军没有攻城,而是想要用箭矢和石块摧毁这座摇摇欲坠的土城,这也许就是秦国和楚国最后一战,李信丝毫不吝啬粮草军械消耗。
因为他背后靠着秦国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这些土地上除了能够长出饱满的粟米,长出肥壮的牛羊,还能够长出取之不尽用之不尽的箭矢和军械,这些土地上的池塘里全是遇火即燃的桐油,在李信的眼中,这些土地就是这样的,能够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
如果能够一战歼灭楚军,付出这些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