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与众不同,似乎他冥冥中还有未尽的责任,而他所能做的,只有趴在还未完全退去的洪水中,瑟缩颤抖着迎接秦国大军的到来。
秦王政二十二年,秦军引水灌大梁,魏王假请降于秦,秦灭魏,秦在魏国东部地区设置砀郡。
……
楚国,寿春,云梦城。
幽若说:“魏国灭了。”
彼时,徐福静坐在亭榭楼台上,他看着不远处假山上周而复始流淌着的潺潺流水说:“我知道了。”
头顶云卷云舒,变幻莫测,有时没来由给人惊喜,有时又没来由给人失落,心中思绪也化为了烟烟袅袅的云霞,在日出日落时绚烂生辉,在艳阳高照时纯洁无瑕,在即将下雨时,就是乌黑浓重,于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一场大风雪似乎是感应到徐福的心情一般如期而至,下的轰轰烈烈,下的声嘶力竭。
整个天下,从北到南,变成一片冰雪世界。
南方少有下过这般大的雪,狂风呼号不知停歇,似乎像是沉痛的哀悼,也许是哀悼魏国大梁城下万千的孤魂野鬼,也许是在哀悼中原大地满目疮痍,也许是哀悼每一个人心头的不甘和委屈,也许还在哀悼人心贪婪可怕。
狂风在哀悼,而大雪似乎是要隐藏一些什么的,从北方中原而来腥臭的气息被吸纳进白雪里,无数尸骸白骨被掩盖在白雪里,整个人间只看到了白,大概是天地对于逝去生命最后的尊重。
这场雪,像极了极北之地匈奴草原上的大风雪,也像极了自极北之地归来时蓟都城的那场大风雪。
徐福想起了一些人,这些人在自己的生命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相比于生命短暂,仓促恍惚便越过年轮消失无踪,他们还存在于这个人间,但再也感觉不到,似乎又是不存在于这个人间的。
李信率领的秦军比项燕预料之中更快,秦军先是攻占楚国西部的平舆,当楚军到达鄢郢边境时,鄢郢已经被秦军完全占据,于是项燕便在秦军东进路途设伏,且战且退,始终将楚军主力置于秦军可以看到、又不至于秦军包抄的位置。
楚军退的快,秦军追的急,如此秦军便随楚军一路,直到接近郢陈。
秦军当然不是一味穷追不舍不计后果,统帅李信心中十分清晰,虽然他并未料到楚军主力未接一战便开始向后方逃离,这使得他迅速歼灭楚军的愿望落空,然而他丝毫不担心,因为楚军逃亡的方向,是一条死路。
李信眼中的楚军慌不择路,竟是向北逃往郢陈方向,难道不知郢陈已属秦地?难道不知郢陈背后靠着的便是秦国新设的颍川郡?况且昌平君新进调任郢陈,安抚楚之旧民,难道楚军还期望得到郢陈旧民的袒护支援吗?这未免是太可笑了。
他不由得心中冷笑,出兵之时,嬴政将伐楚大军分作两路,一路派遣蒙恬从北路攻打楚国寝丘,一路使李信自西向东挺进,最后二路兵马于郢陈东侧的城父合兵一处,在此补充军械粮草后,集中全力南下直逼楚都寿春。
料想,蒙恬此刻应该正在郢陈周边以逸待劳,楚军再做任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