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醉酒一般东倒西歪放肆的笑道:“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装模作样,你太会装模作样了,你真的太可怕了。”
赵嘉一笑了之,说:“也许只有你才觉得我可怕吧,我却反而觉得自己胆小怯懦,比如,我不敢去反驳父亲。”
赵王迁的笑意戛然而止,他又换了一副嫉妒哀伤的表情道:“哥哥,你可知,其实我从来都没做过选择,都是别人在替我选择。”
赵嘉低头,平静的看着已然近乎疯癫的弟弟,心里涌现出一阵被冰棱切割一般的疼痛。
也许父亲不该将他放到这个位置,也许父亲有太多的顾忌,也许赵迁真的很想做王,但他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这不仅是害了他,也是害了国。
可是,他凭什么指责他,自己当国,或许也会亡国吧。
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有沉默,灿烂的星空也随他一同沉默,再也没有比这更优美的沉默了。
赵迁随即疯狂大笑说:“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李牧吗?因为他跟你太像了,你们是同类人,我不杀他,他迟早会与你走到一起,你们便会成为我再也无法撼动的力量,这会是我的噩梦。”
李牧死了,死在赵国用人之际,他弟弟杀的。
赵嘉摇了摇头,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赵嘉捏拳,却打在了坚硬的墙垛上,顿时双手鲜血淋漓,这新鲜的血液远没有墙垛上已经凝固结痂、呈暗黑色的血污触目惊心。
国将破,你还如何做赵王?我不恨你失国,只恨你自毁长城。
这句话最终没能说出口,他只是温和的说道:“弟弟,黑夜的巨幕已经落下了,可你该醒了,好梦就要结束了。”
赵嘉只当是作为兄长最后善意的提醒,他拧着眉头,认真的注视着赵迁,试图叫醒沉迷于梦魇中的人。
今夜之后,他不再是赵王迁,去掉“王”字,只是赵人,迁。
赵迁蓦然停止摇摆的脚步,失魂落魄一般,抽离了全身的力气和精神一般,瞬间苍老了,如果从背后看去,他似乎已然成为了一个身形佝偻的垂暮老人。
赵迁终于从梦中醒来了,这区区数载君王之路,他似乎走的比很多君王都要随意,白驹过隙恍然如梦。
的确,的确是一场又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孩提时代,那时父亲宠爱有加,母亲呵护备至,他没有任何烦恼,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不管他是否愿意正视,自从登上王位,他便开始背负着一个金黄色奢华无比巨大枷锁,转眼之间,他便成了一个亡国之君。
赵王迁知道,后世的人不会骂他的哥哥赵嘉,只会骂他赵迁无道,使赵国覆亡。
赵王迁颔首,目光被自己身上奢华的衣袍所吸引,就像他从未认真看过他的国,他也从未仔细看过这一身象征至高王权的衣裳。
这件衣裳做工很精美,穿起来也很贴服舒适,他很喜欢。
他无比温柔的抚摸着自己衣袍,转而看到赵嘉身上穿着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