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这人间施加理想色彩时,总是总是毫无顾忌的乱涂乱画,总是带着自私,总是带着贪婪,总是带着轻蔑的态度的。
久而久之,这些颜色重叠在一起,变成了黑色。
而一旦变成黑色,再施加什么色彩都无济于事了,除非是彻彻底底清洗经年累月累积的黑色污垢,然后,重新开始画上图画。
徐福一直记得黄歇跟他说过一句话,断章取义,没有谁,是这个人间的主角。
徐福先是停在了古老的云梦泽,现在又停在了新建的云梦城,而时间并没有任何停歇,并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留,时间依旧在往前走。
时间里的山河无时无刻都在变,只不过没有人能看见。
……
在某一天的黄昏,天边是如血的残阳,滤去了一天当中所有浮躁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让人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
晚霞如血,邯郸城头飞扬的旌旗如血,在晚风里肆无忌惮的流淌着。
城下,是比残阳更红更暖的鲜血在流淌,汇集成一条条溪流,浸透了城下干涸的土地,残阳西垂的方向,看起来是极为舒适的归宿。
可是,这一条条鲜红的溪流却不管不顾残阳的引导,固执的流向那残阳相反的方向。
这些亡灵生前被这片可爱可亲又可恨的土地牢牢禁锢,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走自己的路了。
他们,也都想去那远方。
百川东到海,这些承载着纯洁灵魂的红色溪流啊!也要自不量力去见一见大海。
茫茫西方大地太过肮脏了,这里不该是忠魂的归宿,只有东方蔚蓝无际的大海,才是真正的归宿,然而这条河终究是要被干涸的土地吸纳,成为肮脏土地的一部分。
终是去不了远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长虹贯日,寒风飒起,落霞与孤鹜齐飞,山河轮廓逐渐模糊,隐去踪影,飞向遥远的天边。
有光从黑暗中升起,一簇一簇,一丛一丛,好像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光明似的,但这并不是什么希望之光。
或许,这光是相对而言的,于别人是希望,于他们是不可挽回的灭亡,他们的心头哪怕是艳阳高照,也赶不走无边的荒凉。
夜幕降临,黑暗终于掩盖了白天里发生的一切,城墙下堆积如山的秦军和赵军士卒的尸身,被遗忘在黑暗中无人再看管。
秦军营地燃起了一团一团的篝火,偶尔传来嘹亮的军歌声,而本该灯火通明的邯郸城,现在确是黑暗寂寥。
只有邯郸城楼上放哨的火光忽明忽暗影影绰绰,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经历了旷日持久不分昼夜的奋战,邯郸城头幸存的士卒,终于得到了一个闭眼酣睡的机会。
秦军在这一晚破例停止了进攻,是因为不必再攻了,赵王已经派人递出降表,愿请为秦臣,待到天明,便大开四方城门,迎接秦军入城,上交国玺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