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坦然,只是没有触景伤情罢了,从前的倾慕,只是内心另一种不够成熟的悸动罢了。
……
秦军南下渡过黄河,已然对韩国发起进攻,此次带领秦军的是一个众人都十分陌生的将领,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似乎是一个无名之辈。
韩国虽然弱小,然而毕竟是一个国家,灭国之战何其重要,没有人知道为何秦国会让一个无名之辈领军,或许是这个无名之辈确有过人之处。
现在人们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做内史腾,只是一个区区内史,他的任务便是吸引列国足够多的注意力,他成功的做到了。
列国只觉疑惑,然而却没有深入去探究这究竟为何,他们不知道的是,秦国有名的将领,例如李信,例如杨端和,例如王贲,例如蒙恬,全部都在王翦统辖之下,正积极准备伐赵的战争。
他们一个一个开始奔赴王翦预先设定的三路伐赵的预定位置,只待王翦一声令下,兵临邯郸城下。
内史腾不负众望,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攻破韩都新郑。
在迟暮时,秦军越过新郑最后一堵城墙。
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高举着还在滴血的长戟,秦军向韩国王宫一步一步进发。
他们已然提前开始举行胜利的游行,大摇大摆的穿街过巷,遇人杀人,遇房拆房。
对于城中百姓来说,这是一场浩劫的开始,天黑的时候才是秦军真正的狂欢,黑夜能够掩盖鲜血,能掩盖杀戮,能掩盖人性的一切丑恶,他们会在黑夜里变本加厉。
秦军以人头记军功,因此城中无论是放下武器的士卒,还是手无寸金的百姓,最后都要被秦军的短剑砍去头颅。
秦军的身后跟着一辆一辆敞篷的大车,秦国士卒每有斩获,便来此装车登记,来抵军功。
眼下,车中的人头已经在车上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丘,人头上的毛发便是山丘上的草木,人头上汨汨流动的血水,便是山丘上流淌的山泉,只不过泉水是鲜红色的,带着腥臭味道的,血水汇集顺着车轮流下,在街道上碾压出一道一道鲜红的血痕,仿佛是这街道被刀砍斧凿出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
韩国王宫早已没有抵抗,是无力再抵抗。
夜幕降临时分,韩王安从王座上默然走下来,他走出宫殿,卸下王冠,披头散发赤脚坐在殿外的台阶上。
石阶冰凉,却不如他心头一半的冰凉。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这场浩劫,不曾记得自己是一个王。
远望重楼御宇,昔日辉煌的灯火不在,宫中一角的雕梁画栋之间,那里曾经是他夜夜笙箫寻欢作乐的地方,丝竹管弦优美的奏鸣声犹在耳边,美姬窈窕的身姿也犹在眼前,酒香由此飘出弥漫整个新郑,路上全是面色微红微醺的行人。
那大概是黑暗到来前最后的一次宿醉了,整个韩国,都在用酒来麻痹自己。
他曾是这场繁华的主人,现在不得不将这一切拱手让人。
不甘与无奈,恍惚间又觉得一身轻松,以为自己本就是在替别的人守着这些的。
这些美好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真正属于他的,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不必再在夜间猛然惊醒、四顾茫然,害怕有人来抢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