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儿将石磨盘轻松放在月儿面前,有些小小的得意,不过他的得意被雨水掩盖了,只剩下一些憨拙。
“这磨盘大概有两百斤,我一只手便可以举起来。”
羽儿得意的有些忘形,而月儿却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她的表情有些微滞后,是一抹浅浅的略带绯红的笑意。
月儿没有被羽儿的天生神力而震惊,思绪还在羽儿方才的歌声中徘徊。
“那歌儿真好听。”月儿由衷的夸赞说。
在她听来,那歌儿是那样的直白,又是那样朴实,犹如菜园里挂满了秧子的豆荚,硕果累累,个个颗粒饱满,让人满足,也让人心安。
她想起了过往的岁月,想起故乡阔野乡村田间地头的繁盛,无论是菜畦还是粟米或是野花野草,都似乎争先恐后的疯狂生长,蛮横无礼的占据了所有土地。
故乡很好,守着几亩薄田,等着日落时分冉冉升起的一缕缕炊烟,听几句邻里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虽然清贫,但却安逸简单。
月儿心思敏捷,大概是过往的阴影让她心若惊鸟,她绝不仅仅是听清了歌声里的最后一句,所以也绝不仅仅是满足心安。
亲人的笑脸也好,金黄的粟米也罢,都是在风霜雨雪及敌人的锋芒之后的。
只有守护好家园,才能享用它的昌盛与繁茂。
羽儿见月儿虽有欢喜,虽有夸赞,但却不似自己所以为的那般为自己的气力和歌声欢呼雀跃,反而有些不清不楚的郁。
他不知是谦虚还是尴尬的解释道:“这是我们项氏丁卒的闲来瞎吼的调调,本就没有词,现编都成,唱的不好。”
只有远离家乡的人,才会称家乡为故乡,并且,这种远离,大多是有去无回的。
月儿微微抬眸问道:“你不曾离家,为何要称家乡为故乡?”
羽儿为了不露怯,刻意挺了挺胸膛说道:“楚国儿郎在外征战,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有的人再也回不到家乡了,所以家乡变成了故乡,楚国的儿郎都必将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奔赴战场,我也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
月儿听到羽儿的解释又是怅然若失,这歌声里原本就有这么沉重的悲壮的色彩,难怪会让人欢欣而后失落。
羽儿与月儿感受到的不一样,他觉得很可惜。
可惜,这些好儿郎,保护的,并不像是这歌里的传唱的那样。
他们中有很多人都被奴役做着与保卫家国无关的事,他们战死沙场,也有许多是与保卫家国无关的事。
他们大概会感到不甘心和遗憾吧,可他们无法反抗。
羽儿曾有一瞬想要替他们反抗,却又无力反抗,他觉得势单力薄,他觉得很孤独,所以他说,我很孤独。
“我很孤独,天下虽大,却也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关着很多人,剥夺了人行动的自由,也剥夺了人思想的自由,我曾遇到很多人,都是不会思考的,像一个傻子一样冥顽不灵,我不觉得他们愚蠢,只觉得他们可怜,而我也一样。”
羽儿在雨中站立,笔直挺拔,他不为这倾盆大雨而屈服,但他还是沮丧的。
原来,他的沮丧是来源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