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一道墙的方法有很多种,最为笨拙费力的方法,是从墙下攀爬到墙头;最为直接了当的方法,是推倒它;最为温和的方法,是在这道墙开一扇门。
眼前这道墙有门,不需要大动土木,便可以从门洞穿过。
这扇门或许能允许许多人进出,却不见得允许徐福随意进出,因为它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欢迎徐福到来。
这扇门的背后,不仅仅是一座城,更是千万人心目中、一个无比高大无比的形象的象征。
它的存在不容侵犯,不容玷污,徐福当然并非是来侵犯它玷污它,不过他也并非毫无所求。
他是来寻找一个丢失了许久的人。
这座城池里的人,恐怕并不认为徐福只是来此观光赏景,因为此时此刻,徐福的身后还有一支不折不扣的红衣大军。
大军压城,又当意欲何为?
如果说,有人带领着大军兵临城下却对这座城里财富和权力毫无所求,那一定没有人相信。
这是连街头的小商小贩都明白的关系,投入总要有回报,投入巨大,必然索取巨大,财富和权力,毫无疑问是这个人世上最具诱惑力的东西,而在这里,这两样恰好都可以得到。
恰恰就无人会想到,徐福从来都不是一个商人。
不似道旁无名的野花可以随意采撷,它是一座根基深厚的城池,不过既是唾手可得,有何理由不要?
之所以唾手可得,是因为蓟都城已经向徐福敞开了大门。
几名神情恍惚的燕国士卒站立城头,长剑依旧在手,却没有丝毫拔剑的勇气。
在这样的时刻里,他们不约而同生出了无依无靠的孤独感与恐惧感,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感到孤独和恐惧。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蓟都城内所有城门都已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身着红盔红甲的神秘来客所占据。
不曾大动干戈,完好无缺秋毫无犯的接管了整个蓟都城的城防,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似乎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原来,蓟都城早已不是他们的蓟都城。
原来,整个燕国,也早已不是他们的燕国。
这是只有作为燕国的子民,才能体会到的切肤之痛。
痛到最后便是麻木,事实上并没有人剥夺他们自由行动的权力,只是他们原本的位置被人所取代。
也许,这时候应该用绳索将他们捆绑起来,才更能让他们感到自在惬意。
一面红色的大旗,在城头冉冉升起。
大旗没有繁复的图案,没有缀饰,只是简单的红,炽烈夺目的红,犹如风雪里冉冉升起一轮红日,仿佛要融化千里万里银装素裹的冰雪一般。
相比之下,一旁那象征着燕国国胙的深蓝旗帜,显得黯然失色。
红衣红甲的神秘来客,无不虔诚认真的注视着红色大旗。
大旗的颜色似乎延伸到每一个人的眼睛里,仿佛那些人眼中都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红色也延伸到无数人的眼睛里,开始悄无声息的延展扩张,将每一个人都连接在一起,在每一个眼神间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