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不再需要风袍来给她支撑,所以她解下了风袍。
朵儿穿着五色斑斓的对襟小褂,和齐膝的花布裙,在夜色中看不清具体的式样,只觉眼前是一片色彩缤纷的、跃动的绚烂。
她奔跑时不顾一切,然而当她在徐福跟前站定时,却是拘束起来。
她端端正正背着双手,亭亭玉立站在徐福面前,坠着各色彩珠的胡辫,整整齐齐的垂落在肩头,垂落于纤直的后颈。
她安静乖巧的眨动着眼睛,天真烂漫生意盎然。
她在徐福伸手便能触碰到的位置,但还有两步距离,远则模糊,近则失真,不远不近看得最是清楚,即便是黑夜也是如此。
她想看清徐福,也想徐福看清自己。
徐福微笑,如老农看着田地里茁壮成长的幼苗般,那时朵儿背后是一片黑暗,然而徐福却从她背后看到了鲜活的颜色,她看到的或许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徐福看到朵儿背后是一望无垠的渐次模糊的墨绿色地平线,由远而近是越来越浅的黛青色,她将会站在一片欣欣向荣的土地上,成为这片广袤土地的主人,与这片土地一同创造生命里的荣光。
“给你!”
朵儿脆生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嗯?”
朵儿伸手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朵淡紫色的小花,这小花的颜色与她眼睛里的颜色几乎如出一辙,俱是直截了当的干净和极力收敛热情。
徐福微笑接过来,凑近前去嗅了嗅,花香很淡,但很清新自然。
见徐福喜欢,朵儿得意说,方才一路跑,看到手边又一簇野花开的正好,随手便摘了下来。
徐福微微点了点头,伸手笨拙的捉起朵儿鬓间的一条胡辫,小心翼翼将小花插在胡辫连着彩线的末端,不曾想竟是格外的和谐,仿佛就是从朵儿的胡辫里开出的一朵花。
朵儿心花怒放,也许是由于近旁篝火的映照,她就变成了这夜色里唯一清晰的亮色,色彩斑斓却足够单纯,她用带着无数单纯内容的漆黑眼瞳看着徐福,眸子里的光点,犹如黑夜里发着光的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她兴奋的原地转了两圈,花裙飞扬,彩辫飞扬,恰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股新鲜的禾草气息,夹杂着花香伴随着凉爽湿润的晚风,缓缓飘来,芬芳而又醉人。
徐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夜风里起舞,停下来的朵儿,却是静悄悄羞涩起来。
篝火映红她的脸颊,随着胸膛的一起一伏,胸前不知名的花瓣纹饰一开一合,仿佛一次又一次的绽放。
她捏紧了粉嫩的拳头,有些紧张,花花则在不远处缓缓踱步而来,它有些不解以及郁闷。
它心想,你难道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匹马吗?骑马总是要比两条腿跑路来的更快吧!
的确,朵儿的确是忘记了它的。
她奔向徐福的那一刻,不仅忘记了花花,还忘记了父亲和姑姑弟弟,甚至忘记了自己。
她之所以在这样的时刻如此厚此薄彼,大概是因为他们都会在原地等候自己,而徐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