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这句话,他便跳下马背张开双臂,目光里带着殷切的期待,让朵儿倍感温馨,只是朵儿没能看到那双眼睛的余光里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恶毒。
他的恶毒并非是冲着朵儿,而是冲着花花去的。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的意图,所以这一刻他是真诚的,他真诚的欢迎朵儿的到来,但花花五色的鬃毛,却让他瞬间清醒。
须卜图对花花从他手下逃脱始终耿耿于怀,就像是出自他手的、一件不完美的作品,因此显得格外碍眼。
除了厌憎之外,须卜图竟然发现自己会对一匹马产生强烈的忌惮之心,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匹马,会将它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朵儿。
它不过只是一匹马而已,它又能改变什么?
这时的花花止步试图调头,但已经来不及,当朵儿看到那顶毡帽时,就已经下马,当那人张开双臂时,她便毫不犹疑投进了那个、她眼中厚实而又温暖的怀抱里。
这是极为温馨的一幕,然而在花花眼里,这画面却不知有多么毛骨悚然。
它已经能够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来不及给予朵儿警示,现在能做的只有看准方位开始蓄力。
朵儿全然不知眼前这个人有多危险,在他的怀抱里,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她终于感觉到疲惫,想要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休息片刻。
这场景是她记忆深处最熟络的印记,她在这个怀抱里停留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在父亲怀抱里停留的时间。
幼年时,她时常坐在他的臂弯里,或是骑在他的脖子上,如果她想飞,他便会卖力奔跑;如果她想长高,他便竭力将她举到头顶……
他与徐福不同,与父亲和姑姑也不同,她对他没有患得患失的倾慕,没有小心翼翼的敬重,只有心无芥蒂的爱戴。
也许,从前的须卜图的确值得她去爱戴,但人总是会变,会变好,也会变坏。
朵儿唤了一声:“须卜图叔叔!”
须卜图轻轻拍打朵儿的后背,而后他缓缓抽出了藏在袖筒里的短刀,对准了朵儿的后心,只需微微动念,这把短刀便会穿透朵儿的心脏。
寒芒乍现,花花动了!
顾不得横冲直撞是否会误伤朵儿,它只能蓄足了气力向前奔去,只不过它最终是扑空了。
就在它扑向须卜图的时候,朵儿与须卜图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开,朝着相反的方向跌坐开去,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太过于专注,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察翰的到来。
正是察翰,在危急关头分开了须卜图与朵儿。
花花扑空,须卜图的短刀自然也落空。
尘土飞扬,一刹安静,朵儿惊诧不解,随后看到须卜图手中的短刀后,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对此,她并不感到意外,她已经很容易去接受。
世事无常,人心也总是难测。
从前,她不愿意将这个世间看得太过丑恶,现在她忽然明白,有些丑恶不是不看、不信,就不存在的,它们就像沟壑里的泥垢、就像睡梦里的梦魇,随时随地、无处不在。
这个时候,场间有三人一马,她能够相信的只有一匹马,尽管察翰方才将她从刀口救下,但谁知道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呢?
所以她向花花靠近,扯住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