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纷乱,徐福有些急,他只是与察翰说过只言片语。
只凭察翰一人,只凭十万士卒,断不可能解匈奴危局。
大阏氏身后是一个强大的部族,而且一直觊觎单于的位置,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上未来的单于,但是头曼单于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意思,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并且怀恨在心,也是因此,她屡屡想要置朵儿姐弟于死地。
如果朵儿姐弟死了,那么她的儿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单于的位置,成为匈奴的储君。
这只是世俗权力的争夺,世俗权力的更迭并不罕见,所能动摇的,也不过是上层建筑的冰山一角。
相对而言,大巫才是匈奴最危险的存在。
大巫的身份特殊,拥有解读天意的权力,在信仰上,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与世俗单于天子的身份形成对立。
一国,只能有一个绝对的统治者,现在却有两个,所以这二者之间,是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
一旦大巫对单于动手,将是匈奴不可避免的一场浩劫,因为没人能猜到大巫的意志,不确定就意味着有无限多的可能,可能一帆风顺,也可能危机四伏。
徐福通过与大巫短暂的交流和接触,观察到的一些细枝末节来猜测,这位年轻的大巫似乎与朵儿的母亲拥有某些相同的想法,隐隐透出试图改变匈奴原有的面貌的意图。
穷则思变,本应是积极的,也无可指责,然而用何种方式、经历何种过程、生成何种结果、却不得不慎重考虑。
改变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徐福所见历来变法者或力求新颖,或墨守成规,实际上大多依然难以摆脱固有思维的束缚,以至于刻板生硬,失去“变”之一字本意。
徐福也曾试图寻找一种既定的法则来改变这方天地,后来发现大错特错。
这世间所有事物原本便无时无刻发生变化,任何法则都只适用于当下,适用于特定条件、特定场景、特定时间。
所有已知,都只能作为参照,而不能视作为既定法则。
换言之,改变没有既定法则,改变也没有真正正确的方式方法。
改变的法则,应是应时而变、顺势而为,改变的方式,也应是千变万化。
徐福深知,自己时至今日依然放的不够空、站的的不够高、落的不够低,依然看得不够繁复不够简单、不够大、也不够小。
因为他的视线还有阻隔,所以他还未对此做出最终结论,但并不影响他对大巫的行为做出基本的判断。
不排除朵儿的母亲、大巫试图改变的想法,会给匈奴带来更好的前景,但问题在于,这二人似乎都忽略了下层基础的重要性,只专注于影响改变旧有的上层结构。
事实已经证明,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是极易崩塌的,不仅不能改变旧有差异,反而使得上下层矛盾越发激化,这同样也是徐福多有保留的原因之一。
相比于朵儿的母亲,相比于诸多变法者,大巫的改变依旧没有新意,而徐福对这里新意的解读,不仅仅是新鲜而已,它或可是新、或可是旧、或可是新与旧的结合。
另则,改变的结果直接决定改变的性质,结果通常在起始阶段便有有迹可循,所以,徐福十分在意发起改变的初衷为何种样貌。
大巫不仅与大阏氏想要的东西完全不一样,而且与朵儿的母亲要的也不一样。
他似乎并不在意世俗权力的归属,而更在意对于全部族民、包括统治者的思想的控制,比朵儿的母亲采取的手段更为极端,也远非单纯的利益之争所能比拟,更远远高出了对于世俗权力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