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奔跑,但这一次与以往所有的纵情狂奔不同,他的奔跑是被一个人赋予了特殊意义和价值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些,他虽跑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快,但却一点也不愉快,反而很是沉重。
它穿过死寂的沙海戈壁;穿过草木稀疏的荒原;穿过危机四伏的沼泽;穿过穿越了黑夜来到白昼……
太阳从它背后升起,它感受到越发明亮的光线和越发温暖的温度,倘若是是平日里,它一定会停下脚步回头观望,用属于一匹马的视角,来欣赏感受整个天地的美好与壮阔,但是今日它没有回过头。
眼中的天地再如何美好壮阔,此时此刻,也都毫无吸引力了。
现在花花只需要不停的跑,这是它前所未有的一段旅程,它将孤身跑完这段漫长的路程,与他作伴的,只有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以及化作一道道流线、闪烁向后,逐渐虚化的草和沙。
这对它来说没有什么,它喜欢热闹,但也能耐得住寂寞,它是“神马”,“神马”无所不能,至少它自己这样认为。
只是该如何面对朵儿呢?
去时,它已答应过朵儿,归来时,却弄丢了徐福,并且它还带回了更坏的消息。
即使朵儿用皮鞭打它一顿,即使吃不到裹着浆果的香甜的干草把,它也心甘情愿领受,被皮鞭抽打几下不打紧,少吃几顿也不打紧,只要朵儿不伤心就好。
可是,如果那个男人死了,朵儿又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朵儿的感觉,会不会就像上一次,与自己相好的那匹枣红色的小雌马生病死了,自己的感觉一样。
虽然与它相好的小雌马远不止一匹,但自己还是伤心了一整个春天。
向前看,纵是世间有万般相似的人,相似的马,那个人,那匹马,也总有不可取代之处。
一匹马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更何况,这世间无人像他。
花花的脑袋里装着这些,只是用了两个昼夜,便像风一样跑过了不知有多辽阔的草原荒漠,这是普通马匹十日都走不完的路程。
以它一贯的秉性,少不得向朵儿一番骄傲炫耀,然而这一次,它却一改常态变得十分安静。
它回到家时,正是深夜。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那顶雪白的穹庐毡帐在天上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像是坠落在草原上的另一个月亮,那是它出生的家。
这个天地间没有任何地方比家更温馨,尤其是对于离家远行的人更是如此,它虽不是人,但也有这般感受。
此刻它很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它踏踏哒哒的迈着碎步踌躇不前,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面对,它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索性干脆停下。
这个世界上,唯有朵儿能够准确明白它的表达,它现在在思考,是否应该将徐福的消息告诉朵儿,它不希望朵儿伤心,但它又不能一走了之,迟早有一天它会见到朵儿的,如果自己停在这里不动,等到这个漫长的黑夜结束,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朵儿还是会看到它。
它听到穹庐旁边小小羊圈里的几只长毛羊“咩咩”的叫着;偶尔还能听到冒顿“咿呀”的呓语声;这个季节草原上的虫鸣也阵阵飘到耳边。
以前,这些声音都像催眠曲一样能够让它尽快进入梦乡,而此时此刻,这些声音在它听来显得频率急促,让它心绪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