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也不知为何,酒樽里的酒水离了水池,竟是变成了红色!
不是大红,而是一种清淡的红,将熟未熟似的,摇摇晃晃、若即若离。
这种颜色恰到好处,既弥补了酒水的平淡,又增添了意趣,让人情不自禁觉得无害、且甘甜。
徐福寻常不饮酒,今日今时,竟是多有迫不及待,未及欣赏也未及品味,甚至未及迟疑,举樽至嘴沿,便一饮而尽。
这酒入喉清冽甘甜,丝毫没有新酒呛鼻的气息,即便是窖藏了多年的老酒,也不能与之比拟万一。
一股暖流袭遍了全身,顷刻如千军万马势如破竹席卷天下,只是须臾,兵荒马乱生灵涂炭。
又是一刹那,刀兵入库,天下大定,山河经历鲜血洗礼,满目疮痍之后越是壮美。
此时此刻,徐福只觉自己的肉体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缕游魂,这缕游魂越升越高,直到抵触天穹的穹顶,似要飞向更深远浩瀚的无尽虚空。
口中清香回味悠长,犹如一瞬乘风万里,又如一眼看尽万年,山河故人、夏秋冬春,风霜雨雪,一齐涌入脑海胸腹,又一齐消散离去。
众多的画面,来回往复,五色斑斓、五彩缤纷,酸甜苦辣也充斥其中,说不清是何种颜色!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只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觉酣畅淋漓!只觉难以自持。
徐福意犹未尽,他又伸手准备再舀一樽,却被铁勒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像是一把巨钳,咬定青山不放松,大有再不退让的决然。
铁勒依旧严肃说道:“莫要贪杯,再饮一樽,你就醒不来了。”
这句话语调不高,却如同天外之音惊雷一般炸响,当头棒喝之下,徐福猛然惊醒。
此时的确有些微的醉意上头,方才迷失更多的,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作怪。
他心中骇然,他自问不是贪杯之人,也并非贪图口腹之欲之人,更是自信心性坚定,他曾有许多奇遇,无论真假虚实,他都留有清醒的底线,然而竟在这酒香的引诱下,生出了贪婪之心而浑然不觉。
这实在太可怕了,若非铁勒提醒,他恐怕还会接二连三再饮,当真就要醉死在这里了。
更令徐福惊恐的是,它只是一樽酒,没有那么多精心设计;没有那么多的刻意为之;没有那么多的故弄玄虚。
它就是一樽酒,它就在那里等着你,饮与不饮,不在它,而在你。
徐福盯着空空如也的酒樽出神,美酒入腹,便不再只是美酒。
这美酒没有形态,却可以化作任何事物,它可以影响一个人,也可以影响一个国。
徐福良久拱手诚心谢道:“多谢您及时提醒,我险些就迷失其中了。”
铁勒摆手惭愧道:“我当年第一次来此,醉了三月而不知。”
三月!
徐福后背激出冷汗,不知是酒力发挥效用还是这句话里带着的模模糊糊的威胁。
徐福问:“这三个月,您只喝酒度日吗?”
铁勒停桨,小舟已抵彼岸,他们实际上只在在酒池里飘荡了几句话的工夫,却仿佛过了许久,或许是因执桨划船太过劳累,铁勒的声音里有些细微的颤抖。
“我们上岸吧。”
铁勒率先上岸,徐福醉意上头反应有些迟钝,但还保持着清醒的状态,铁勒向他伸出了手,徐福本能的递出手借力顺势登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