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让姑姑安心,朵儿甜美又微笑解释道:“我想我看的很清楚,他吸引我的地方有很多,但若说最爱慕他什么,我想或许是因为他诚不欺人,我一生渴望被坦诚对待,他是除了您之外对我最坦诚的人,不仅如此,我也见过他对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坦诚,我想我们都没有如他那般对每个人都坦诚的勇气,如果有幸,我愿意陪着这样的人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姑姑浮于面容间沉重的心思,略微淡去了些,她的眼睛却忽然朦胧迷离起来,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朵儿知道这个过分收敛的微笑并不是给她的。
这个意味冗杂的笑,到底是给谁的呢?
是给她现在回忆里的某一个人,朵儿心中已有人选,但还有些不确定。
姑姑一刹失神,回味过来时却是有些未出阁女儿家的羞怯,她本也未出阁,虽被朵儿唤作姑姑,但容颜也还俏丽,只是平日里起居朴素,看起来有些憔悴。
姑姑回过神来缓声道:“我不如你,我那时只是爱慕你父亲驰骋草原的英武俊郎,不是看不到一个人内里,而是现实的影响太过强大,往往让人忽略了去看一个人的内里,就算看重内里,如果爱慕一个人,便会很愚蠢的以为一个人的内里是会因为某个人或是某件事而改变的……”
朵儿感同身受说道:“一个人真的会变,但变成什么样,似乎取决于施加影响的那人,就像我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他,我想,改变还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姑姑道:“是的,我没能影响你的父亲,我所有的遗憾和愧疚,都发生在等待一个人改变的过程中,你的母亲虽然的确对你的父亲影响深远,但她却从不期待他要变成什么样的人,只是期待他同自己一起要做什么样的事,这是她此生做的唯一一件并不完美的事。”
听罢这些,朵儿已经完全明了,原来姑姑所有的心结,并非是来自于怨憎,而是来自于对对父亲的遗憾,对母亲的愧疚自责。
炭火微动,灯火摇曳,现下白色穹庐毡帐里虽温暖如春,但外间迅疾掠过头顶的狂风还是给毡帐内增添了些寒冷的意味,朵儿发现姑姑的手越发的没有温度,于是起身说道:“我煮些奶茶。”
姑姑点头,朵儿取来陶盅、陶罐,搁置于碳火旁,陶罐里冰冷的奶茶渐渐被烧的正旺的碳火煮沸,“咕噜噜”叫着,冒着一串一串乳白色的气泡,毡帐里四处都弥漫着香甜醉人的奶香,让人恍若置身于五色缤纷的花海之中。
这让姑姑想起了自己少女时代,那天也有同样香甜醉人的奶茶,她结识了生命当中两个很重要的人,那是朵儿的父亲和朵儿的母亲,她对这两个人都一见倾心……
朵儿盛了一碗奶茶递给姑姑,打断了姑姑的回想,朵儿问道:“姑姑可知,我母亲爱慕父亲什么?”
这是朵儿也一直都想知道的事,母亲还在世时,她曾羡慕过母亲,母亲去世后,她又多出很多疑问,这一问是她众多疑问中最重要的,也是捉磨了许久依旧还没有得到答案的一问。
姑姑接过温热的奶茶,轻轻品尝一口,奶茶很好喝,她满足的舔了舔嘴唇,不舍得一次喝完似的放下陶盅,然后双手缓捂盅壁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大概,你的母亲爱慕你父亲灵魂里那一缕、所有匈奴人都没有的渴望,你的母亲知道他渴望什么,大概他想要的与你的母亲想要的相同,所以他们走到了一起是命中注定的。”
是的,没有人比母亲更加知道父亲最渴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