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着,军中所有士卒都不曾看到他的步伐有多沉重,他们投向徐福的目光千差万别。
有憎恨、有疑惑、有不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看过了这些士卒,徐福已经明白,不仅仅是这五千人不愿接受军队改制,甚至于这三十万士卒都不愿接受改变。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像这五千士卒一样公然违抗将令,或许是忍耐程度比这些人更高,或许是他们正在蓄谋,或许是出于对军法的敬畏。
自己之所以还没有被这些愤怒的匈奴士卒大卸八块,是因为自己身后的察翰和须卜图,这两人一直在自己身边无声的镇压着所有人的怨气和不满。
徐福最后停下脚步的地方,是在那被捆绑的五千叛卒、长长的队列前。
五千叛卒皆跪伏于地等候他的处置,徐福看到了很多张脸,有的傲慢、有的阴沉、有的麻木、有的平静。
在这一张张脸上呈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中,徐福唯独没有看到恐惧。
匈奴人经常杀人,也不怕被杀,匈奴士卒更是视死如归,杀人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徐福第一眼,便看到十六七岁的一个少年,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拥有一双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像是一把弯刀,勾进了人的心坎儿里。
少年的面庞尚且带着些稚嫩,外表干瘦粗糙,这个时候他正扬起头与徐福四目相对,冷漠而又从容,这是所有匈奴人对待死亡的态度,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
徐福伸手去扶那少年,少年瞪着徐福将头扭向别处,冷哼了一声不愿起身,徐福手下吃力,心知少年倔强,便也不再勉强,而是在他面前蹲下身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蓦然有些诧异,因为徐福说的是匈奴语,这与他先前的听闻不同。
少年依旧不说话,似乎是一副沉默到底的姿态,须卜图和察翰唯恐士卒趁机作乱,因此形影不离徐福半步,平日里是他们替徐福统领大军,现在一个小卒都敢如此对待左贤王,自觉平日领军懈怠治军不严,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须卜图脾性大怒火中烧之下,一脚踹翻那少年,嘴里骂骂咧咧道:“你可知这是何人!大人问话,为何不答?”
那少年周身被绳索绑缚,在地上翻了几滚,艰难的坐起身,毫不畏怯的回答说:“我当然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说。”
徐福制止了须卜图继续拳脚相加,又问须卜图道:“这少年说了什么?”
察翰如实相告,徐福却哈哈大笑。
“你叫什么名字?”
徐福依旧用他并不熟悉的匈奴语再问,匈奴语系不同中原,却也有相似之处,这些日子徐福也学得些简单的匈奴语,只是听不全面,也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的士卒说起。
少年眉头紧锁,嘴唇就像铜锁一般不留缝隙,仍是一言不发,须卜图皱眉请示道:“小卒犯上死不足惜,干脆……”
须卜图话音未落,察翰在一旁拉了拉须卜图示意他莫要冲动,因为察翰一直在关注徐福,他并未感受到徐福身上任何的杀意,他知徐福不想杀人。
须卜图止言,见徐福温和微笑,他似是并不怪罪少年,反而眉眼之间多出几分喜欢。
徐福极有耐心替少年摘去头发上的草屑,拍尽身上的沙土,第三次用匈奴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以为必死,却是直到现在还未死,他并不惊喜,只是诧异,他诧异眼前这个中原男子为何一定要问自己的名字,带着些微好奇,那少年终于回应徐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