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决定不再站在他们这一边,如果一切当真不可避免,哪怕血染王庭,他也在所不惜,这是他最后的手段。
如果能在这样的时刻,为朵儿做些什么,也算偿还他对朵儿母亲的亏欠。
头曼看向身旁两位左右大将,二人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头曼又深情的看了看朵儿,对她微微一笑,一如许多年前他初见朵儿母亲时笑的那般温柔。
他决定放弃一切,来保全朵儿,包括他的单于之位,也包括他对子民的庇护仁爱之心。
当初他之所以没有为朵儿的母亲放弃这些,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够,也是因为是他还有太多的迷茫无解,无法从中做出取舍。
现在,他已经确定自己为匈奴的未来找到了出路,就像是一个安排好一切的将死之人,在等待死亡降临的那段时间,他可以随心所欲、再无顾忌。
像前两次那般,不动声色的震慑已经不能奏效,现在他必须要亲自披挂上阵,重新穿上铠甲,亮出自己的兵刃,告诉与他对立的子民,单于的敛默,并不意味着纵容,他的温和并不意味着懦弱。
现在,他藏着的那支箭不仅限于威慑,而是做好了真正要发射出去的准备。
头曼冷漠平静的对身边的人开口说道:“吾,想在此重述一件大家都知道,但已经忘记的往事,吾希望尔等能听得入耳。”
身边人安静下来,远处的人潮也安静下来,单于开始讲他的故事。
“
在很久以前,匈奴还未像现在这样联合在一处的时候,吾还不是匈奴的单于,东胡王要来攻打吾的部族,面对几乎不可战胜的强敌,你们可知吾是如何做的?
吾命部众将自己倒吊起来,日日用皮鞭抽打,用冷水浇淋,用木炭灼烫,三月,东胡王率领他的人马到来,吾去见他,东胡王见吾蓬头垢面,满身伤痕累累,于是问吾:‘何以至此?’
吾回答道:‘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开罪了您,现在,我体罚自己,来向您赔礼道歉。‘
东胡王哈哈大笑,然而吾又说:’我体罚自己,是为日日提醒自己,有大敌临近,不可片刻懈怠,您应该知道,我的部族团结一心,而东胡龙城距离我的部落路途遥远,在您行军的过程中,匈奴大大小小的部族,已经在聚集在我的部落周围,如果您想攻打我,我将让您付出惨痛的代价。‘
东胡王沉默许久说道:’我曾听闻中原有个亡国之君卧薪尝胆,终得复国,现在您的行为,比他更加值得令人敬佩。‘
东胡王说罢,便领军返回,而现在——
”
头曼单于略一停顿,环视四周,继续说道:“而现在,吾想问问尔等,吾已经不是当年弱小的吾,而尔等确信自己比当年的东胡王更加强大吗?吾,是匈奴的单于,上苍的儿子,解释苍天意志,恐怕没有谁比吾更有资格,现在你们想要将吾的女儿献祭给苍天,是否需要经过吾的同意,吾要再次正告你们,这件事,吾,不答应!”
头曼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头曼说了这样明白且强硬的一句话,完全是大阏氏与大巫始料未及的。
大阏氏依仗的是她背后的部族,大巫依仗的,是整个匈奴对于苍天的信仰,然而现在头曼意在破釜沉舟,反而让他们所依仗的东西,显得似乎不够有力。
……
篝火在熊熊燃烧着,热浪阵阵侵袭着所有人,他们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们,不要与那个那个人为敌,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大阏氏沉默无言,大巫沉默无言,万众沉默无言。
当下,是头曼一个人睥睨一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