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的容貌倒是不俗的,宽额头,尖下巴,高挺鼻梁,宽厚嘴唇,四方大脸,再加上一双透着晶亮蓝光的眼睛,这些五官凑在一起,倒也算是匈奴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眉目间总是带着些诡异莫测的戾气,这戾气完全破坏了整个面庞的和谐。
她是个血统纯正的匈奴女人,她出生于匈奴部族的贵族家庭,她的背后是强大部族的支撑,她向来以此为傲,甚至仗势欺人,因此她的表情看起来不仅不可一世、傲慢十足,且性情又十分尖酸刻薄。
这个女人坐在下首,正是单于新近册封的大阏氏,此时她心中怨愤难平。
她产生怨念的原由很简单,自己身为匈奴的大阏氏,没能坐在单于身侧也就罢了,为何那个不明来历的中原男子和那个贱人生的女儿,却能坐在那个位置?
她咬牙切齿,竟是扯断了手腕上的一串珠链,粉白玉石做的珠子“呼呼啦啦”掉了一地,她没有任何弯腰捡拾的动作,只是嘴角忽然勾起了一道诡诈的弧线。
众人都已经坐定,单于起身,所有人都跟着起身,有些事便需要当断则断,一再拖延,恐怕也得不到更好的结果。
单于头曼开口了,此间说话都是匈奴语,徐福听不明白,幸好有朵儿在身边充当翻译,让徐福不至于一无所知。
头曼对着下首将将册封的各部族领主说道:“诸位且听着,此番,吾还要宣布匈奴的两件大事,其一便是,吾将不再放马南下与中原列国纠缠,接下来匈奴将倾全族之力与东胡开战。”
此言一出,座下顿时议论纷纷,头曼单于方才改革了匈奴所行的政体,理应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和巩固,如今又突然改变进攻方向,是否可行暂且不论,仅仅是这样快速的转变,就已经让人有些应接不暇、措手不及了。
这其中不仅仅涉及到匈奴接下来的拓展方向,更涉及到匈奴的内部某些复杂的矛盾。
此前数十载,匈奴为了夺回漠北之南中原占据的阴山、及其周边一带,付出了巨大代价,那里不仅是匈奴的发源地,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是匈奴未来发展壮大不可或缺的丰腴之地,也是匈奴人需要洗刷耻辱的地方。
只有那里,才能让整个匈奴团结起来同仇敌忾,而匈奴对漠北周边的国家和族群,例如东胡和月氏国,大多是以忍让交好为主,长久以来也是相安无事。
东胡和月氏,虽是不如何友好的盟友,但好歹也可作为匈奴的一条后路,毕竟同是草原上的部族,他们对于中原的态度,大体是保持一致的。
如今突然向东胡开战,全盘背离原有的所有既定轨道,如此从前的努力岂不是全盘作废?且此战是胜是负,无人能做出准确结论,是利是弊也尚不可知。
这其中存在的变数太多风险太大了,很少有人愿意去做冒险的事,为对于一个族群来说也是如此,且也更为慎重。
从表面来看,这个决策似乎并不理智,东胡是匈奴东部最为强盛的部族,其实力虽不如匈奴,却是一个坚固的整体,东胡部族种姓单一,不像匈奴一般部族众多种姓复杂,基本没有任何内部的矛盾,这便是东胡相较于匈奴的最大优势所在,这也正是东胡的可怕之处。
东胡能屹立于漠北之地,连漠北最为强盛的月氏国也不敢招惹,这便足够证明它的强大,匈奴若是贸然进攻东胡,恐怕并没有太大胜算,一旦战败,匈奴失去的不仅仅是退路那般简单,或许会成为东胡和月氏瓜分的对象。
场间大概只有三个人能够保持镇定,一人是徐福,他是此事的策划者,一人是头曼,他是此事的最终决策者,另一人是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