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蛟不知为何,忽然开始解开上衣,芷兰眯眼警惕,神情微凛。
下一刻,成蛟脱了外衣,蹲在那块石头前,小心拂去石头上的泥土和水汽,而后将叠了厚厚一层的外衣,平整铺在那块石头上。
他笑道:“现在可以坐了。”
芷兰从疑惑到恍然大悟也只在一瞬间,她在一旁静静看着成蛟认真的做这些。
成蛟认真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然而却又记得不清了,这世间对她认真的人似乎不止成蛟一个。
现在想来,桓崎对她也很认真,当然,徐福也曾对她认真,认真相同,所代表的含义不同。
桓崎的对她认真里总有保留,似乎是在害怕什么,而徐福对待任何人都很认真,她不是例外。
相比之下,成蛟对她的认真独一无二,也毫无保留,也许每个女儿家都天生喜欢别人独一无二的对待,这似乎与普通的喜好厌憎无关,单单是一种感觉上的愉悦。
芷兰再坐上那石头,果然感觉不一样了,她心中一恸,心里冰山化了一半,嘴上却冰冷说道:“我可没有你这王公贵族子弟这般金贵,餐风露宿习惯了,用不着这些。”
成蛟也不介意芷兰这般说,他只是说:“姐姐莫怪我多事,这山谷中虽然暖热,但这石头也接着地下的潮气呢,女儿家的身子娇弱,更要小心才是,可别受了凉生了病。”
芷兰看着成蛟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知道他没有其它不安分、不单纯的心思,于是故意打趣道:“如此这般熟练,怕是你以前没少跟别的姑娘,做这般献殷勤之事吧!”
原以为成蛟会再费力狡辩一番,不曾想成蛟却叹息一声,有些失落说道:“以前在母亲身边时,为了能让母亲多多关注,我经常做这些小事来讨好母亲,但我无论怎么做,好像在她心目中都一如既往的微不足道。”
成蛟袒露心迹,令芷兰有些意想不到,她虽久居秦国,也不曾探听王室密辛,只听得些流言蜚语,毕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真。
成蛟身为秦国的王子,可称得上天之骄子,没想到也有这般无奈。
听成蛟语气中已有释然之意,况且此时他身在这荒山野岭,想必是已然放下,有些事能说出来,心里便不会那般苦楚。
芷兰感激成蛟,有意充当一个倾听者,这算是感激成蛟的其中一种方式。
芷兰问道:“你的母亲不喜欢你吗?”
成蛟摇头说道:“倒也不是不喜欢,只觉母亲似乎更加看重兄长,从前年幼无知,为此还曾对母亲心生怨憎,为此也曾被人利用,现在想来实是不该,母亲眼中有太多的人了,心中装着太多的事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都仰赖母亲决策,她又怎么能做到事事周全?”
成蛟脸上失落不见,却又多出几分歉疚,芷兰安慰道:“你的母亲会感到十分欣慰的。”
成蛟微笑,他心中有话想问,但不知当问还是不当问,如果不问,他心有不甘,如果要问,恐怕又再勾起芷兰伤心,最终他决定不问。
芷兰却从成蛟里看出了他的渴求,于是问道:“你想知道我方才为何悲伤?”
成蛟微愣,片刻后点头问道:“姐姐悲伤时,我似乎自姐姐眼睛里看到了一个人,我想知道那人是谁?跟姐姐是什么关系?为何会让姐姐如此伤心难过?”
芷兰之所以主动提起,是因为她明白有些事不去想,不代表就不存在,逃避终将无法解决问题,她必须正视自己的内心,否则那些过往会如同一根绳索,牢牢束缚她的脚步,让她寸步难行。
而要与过往的自己告别,必然要亲手拉起这根扎根于自己肺腑的绳索,拉起这根绳索的结果,一定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