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的矛盾?”李牧又多了新的疑问,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大将军应该没有忘记,赵国北三郡从前大多是秦国义渠族人的领地,被赵国攻占后义渠又归附于秦国,秦国新近兼并义渠也不过十数年,大将军莫要小看义渠族人,义渠人复国之心不死,附属秦国时也多有叛乱,眼下秦国一旦进攻赵国北三郡,那么势必会引起国内义渠人更大的不安分,一旦打破秦国北部平衡形势,那秦国面临的将是不堪其扰的内部和外部同时出现的问题,尽管这些问题已经不能对现在的秦国形成太大的威胁,但秦国当此关键时刻也不会因为区区二郡自寻烦恼,基于这些原因,秦国定然不会选择进攻这二郡,或者说不会选择此时进攻。”
李牧听罢,心中不由越发敬佩徐福。
他不仅敬佩他对事事了然于心,更敬佩他这一份谦卑的自信。
他与徐福至今相处也不过数日,然而这几日之间徐福竟是让他受教良多,此人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其他百家名士,徐福甚至于与盛名之下的鬼谷门生的风范极为不符,他不口若悬河,不夸夸其谈,一言一行皆真挚朴实,待人亲切真诚,可谓平凡普通,然而他又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表里如一巍然不动的持重内敛,这又十分不平凡。
他是他所见不同于任何人的一人,他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似乎是游离于这片厚土之上的旁观者,比身在厚土之中的人看得更清楚。
与他交谈,如饮清泉,无酒之醇香,无茶之芬芳,单纯无趣但自有清新甘甜沁人心脾。
他由衷对徐福说:“听先生一言,只觉世界清明,牧真佩服先生的远见卓识,又佩服先生的从容平淡。”
徐福自李牧的目光中看到了些复杂的情绪,摆了摆手笑道:“将军或许以为我是一个读书人,天下如书,而我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读书人,书中异彩纷呈,而我自巍然不动,痴迷其间,如此而已。”
李牧亦笑道:“不瞒先生,牧有此感,越看先生越是淡渺,恍若仰头看天,看得越久,就越看越不真实。”
“不真实?”徐福笑道:“将军大概看错了,其实我也在书中,只不过我读书读的慢,在将军看来便是从容平淡,一个人的动作很慢,大概就会骗了别人的眼睛,比如一个人总是不动,别人就以为他一定身患残疾,我不在将军的位置,无法同将军感同身受,正如将军不明白我在乱世纷争中的感受。”
李牧说:“先生所思所想,不是我这般凡夫俗子所能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