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忽然觉得徐福很可怜,正如他自己所说,虽然现在的他还不能体会徐福,但他却很清楚无可奈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如他不愿弃城,却不得不弃城,弃城的无奈,比之一定要杀人的无奈,似乎太过渺小了。
他身上的血,是永远洗不干净的。
李牧忽然说道:“先生劝我弃城,我最终决定弃城,其实并不是因为先生说服我了,而是因为赵国和云中城的百姓。”
徐福点头笑道:“我便是以此要挟将军的。”
李牧哈哈大笑道:“先生莫要妄自菲薄,牧深知先生之心,先生觉得云中城好吗?”
徐福说:“嗯,我觉得很好。”
李牧说:“云中城之所以好,是因为不远万里来这里拓荒的百姓,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们一手创造,他们为云中城付出的够多了,因此我弃城保全他们,我依然相信他们离开这里在其他地方,依然可以再建一座云中城。”
徐福对李牧说了真心话,而李牧也对徐福说了真心话,二人身在不同的位置,相视一笑,这一笑之间,包含了对彼此的信任。
一旦二人之间拥有了信任,便可以彼此交付很多事情。
“此番弃城,将军可曾想过何去何从?”徐福接着问。
李牧目光望向南方,南方的天空清澈,与此地的昏暗阴沉截然不同,李牧回答道:“我已经呈报王上请求领军南归,赵国时局维艰进退两难,先生说的不错,死守云中城无益赵国,反而会拖累赵国,利弊权衡,弃城可保赵国一时实力不损,也可集中力量应对秦军接下来的进攻,云中城既然已经让给秦国,便阻断了赵国向北而退的后路,赵国国都在南,主要利益也都在南方,秦国得了云中城,必定再向邯郸施压,若是不能兼顾那便弃北保南,总比顾此失彼要来的好。”
徐福点头说:“云中城被秦军占领,赵国将三面受敌,等待将军的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争。”
李牧坚定说道:“赵人从来都不是懦弱的。”
徐福说:“将军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别有用心,那我也不遮遮掩掩,我虽然有我的目的,但我或许可以帮助赵国度过这一次难关。”
先生若是这般说:“牧替赵国谢谢先生了。”
李牧躬身施礼,徐福拦住说:“我说过,我有目的,所以不必谢我,或许以后,赵人还会恨我。”
“先生曾问我是否在乎声誉,我也想问,先生怕人记恨吗?”李牧起身问道。
徐福想了想说:“我怕,我怕千夫所指,然而,无愧于心,也就释然了。”
李牧说:“我理解先生,先生与我不同,我是在维持一个旧的世界,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个旧世界是我的家国,我的亲人儿女都身在其中,真羡慕先生,不破不立,先生是要创造一个新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