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一刻终于说出了实话,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他一直都言不由衷,他也一直都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他更是一直都在向赵国朝堂内外所有人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
他向赵国人隐藏了太多的东西了,如果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么他的行为就不会影响重大牵连深远,甚至没有人会去在意他的行为,他亦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愧疚,然而他是一国之君,他的所作所为便不是一家之事,哪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决定,便能影响很多人的命运。
他既然选择了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一定会有另外的人替他的行为负责,这是所有受人奉养的人的特权。
年轻时他隐藏自己幼稚和荒唐;壮年时他隐藏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年老时他隐藏自己的虚荣和懦弱。
在这一刻,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他不想再装下去了。
伪装太累了,况且,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他只想作为一个父亲与自己的儿子坦坦荡荡说几句从前不敢说的话。
赵嘉早就听庞煖说过事情的始末,他知道真相,其实他心中早已原谅了父亲,不想父亲竟然如此耿耿于怀,只是他还未能全部理解自己的父亲,此时赵王在他面前的忏悔,亦是对整个赵国人的忏悔。
他见父亲到了这般田地,还如此伤情,不忍再看,也不知如何安慰父亲,只是由心而发说了一句。
“没有人不会犯错,那是父王以前的错,不是父王现在的错,父王不要再自责了。”
赵王吃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嘉儿,为父是对是错,都与你说了,已经知足了,嘉儿,你可怪父王没有将本该属于你的王位传给你?”
赵嘉摇头说:“孩儿从来没有想过去做赵国的王,怎么会怪父王呢?”
赵王欣慰,只是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缓了一口气说道:“在父王心中,你已经足够做赵国的王了,非是父王不传给你,而是不能传给你。”
赵嘉其实心知肚明,他微笑说道:“父王一定自有父王的安排。”
赵王又吃力的摇头说:“为父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为父对不起你的母亲,对不起你们兄妹二人,我每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思来想去都是满心悔恨,我真的很想为你们做些什么,然而这些年王后在朝中势力已然坐大,我不得不束手束脚,今次我若执意将王位传与你,那便是害了你的性命,也会误了赵国的前程。”
赵嘉见父亲这般无可奈何,又是如此坦诚,心中同样动容难过,他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父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嘉儿都不怪罪您了。”
赵王偃摇头说道:“你不怪我,我不开心……”
说到这里,赵王的声音越发虚弱不清了,他却还在继续说,他在与时间赛跑,有些话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赵王偃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什么军国大事此时都已经彻底抛到脑后,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念一个人,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她的比任何人都多。
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远在秦国的赵璃儿,赵璃儿不在身侧,他纵是有万般悔恨也无法当面与她说,这又更加加深了他心中的自责和遗憾。
这时赵王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哭了,只不过哭不出声,哭声堵在喉咙里哽咽着,让人听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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