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射孤王?”
姬宫湦平静的问道,不知为何,他决定原谅女子,而且心里已经为她铺好了台阶,只需要这个小女孩顺着自己的话回答,他便可以饶她不死。
“我没有射你。”
那小女孩一如既往平静的说。
姬宫湦顿时火冒三丈,她明明已经承认,现在又矢口否认,他本有意宽恕,没有想到,这肇事者却不知悔改。
年轻的天子本已失了耐心,然而看到女子那双无辜而纯净的眼睛,忽然又心软下来,他又莫名其妙重新开始一厢情愿的以为,这女子大概是有难言的苦衷吧。
“你若没有射孤王,那孤王为何胸口扎着一支箭?”姬宫湦又问。
女子说:“我本来就没想射谁,凭空放了一箭,是你挡了我的箭。”
这大概是姬宫湦听到的最可笑的开脱借口,非但不认错,反而似要兴师问罪一般。
不过他不打算处死她,他不但觉得这个女子很有趣,而且很好看,他已经想到了用什么办法来惩治她,这可比杀了她来的更加有趣。
“无论如何,就是你射的孤王,你的箭还在孤王胸口上呢?”姬宫湦用手指了指而后又说:“你想拿什么赔给孤王。”
女子瞟了一眼那支箭,一下子就将箭拔了出来,鲜红色的血液自天子的胸膛喷薄而出,喷到了她的衣服上,她那破旧的衣裳因为沾了血液而变得更加艳丽。
有一滴血迸落在她的唇边,为女子的唇染上了鲜红的颜色,正是因为这唇上血红,褪去了她身上的素朴,一刹那变得美艳动人。
女子拔出箭矢的瞬间,姬宫湦闷哼一声,脸上竟还带着微笑,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实在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猝不及防的举动,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还相信,女子这样做,有她自己的道理。
女子微微侧目,看到姬宫湦胸胸膛处有一个透明的小孔,她能够透着这个小孔看到他背后有一只野狗,正在啃食着一根光溜溜的白骨。
“你被射穿了心脏,为何不会死?”女子问道。
姬宫湦咬着牙忍着疼痛说道:“孤王就不告诉你。”
女子说:“好吧,就算是我射了你,可我什么也没有,没什么可赔你的。”
疼痛让姬宫湦不由的皱眉,他严肃说道:“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可以将自己赔给孤王。”
女子毫不犹豫,似乎不曾面临选择,她很果断的说:“你要便拿去,除了我,你还要什么?”
姬宫湦想了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姬宫湦就这样带着褒姒回到了王宫,在王宫中,褒姒洗干净了身子,换了干净的宫装,于是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变成了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褒姒拥有天底下最美的容颜,无论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她生着天下间最美的一张脸,无可挑剔,然而她集所有的美好于一身,却有一个缺点,那便是不会笑。
她让人觉得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除此之外,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越是冷漠,姬宫湦便越是想看她笑,他觉得,她不笑的时候都这样美,那笑起来的时候该有多美啊!
与褒姒在一起的时候,姬宫湦经常对她说:“你可不可以给孤王笑一笑。”
褒姒一贯面无表情说:“我不会笑。”
姬宫湦每一次都很伤心,认为褒姒是在刻意敷衍他,想来褒姒不喜欢他,之所以嫁给他,是因为她要偿还她射了他的那一箭,或者是因为他是天子。
后来他便不再问褒姒,因为每一次褒姒给他的答案都一样,但这样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一个执念在心头挥之不去。
姬宫湦深深爱着这个自言说不会笑的女子,然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敢直面褒姒究其原因,他始终以为褒姒不会笑,是因为心中有某些不可言说的委屈。
他总是提出质疑,又总是自问自答,这本是两个人的事,但最后却变成他一个人的事。
既然认定了她心中有委屈,便对她越是万般怜惜,姬宫湦想,若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把天下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也许会改变吧,也许她就会真正的爱上自己,而不是因为自己是天子而屈就于他。
然而,直到他们的孩子伯服出世,他废黜王后申后和太子姬宜臼,立褒姒为王后,立褒姒所生之子姬伯服为太子,褒姒依旧没有笑过一次。
他已经将自己所能给她的都给了她,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她的了,作为富有四海的周天子,他竟然山穷水尽了。
姬宫湦终于忍不住再一次问褒姒:“孤王把所有都给你了,你为何还是不开心?”
褒姒回答说:“我没有让你给我什么啊!而且,我什么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