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地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了,有的在土地的表层,承接上天赐予的雨露光辉,而有的在土地的内里,那里没有光,只有黑暗和潮湿。
这很不公平,这片土地太过厚重,终究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而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还生活着很多的生灵,例如躲在树荫下乘凉的行人,例如在土壤中蠕动的蝼蚁和蚯蚓。
身在地下的也想到地表来感受天恩浩荡,而身在地表的拼命阻止,如果他们不阻止便会被取代,这本没有对错,只是出身不同,阵营不同,选择也不同。
无论云如何变幻无常,然而天穹依旧悬挂于头顶,大地横亘于脚下,长江后浪推前浪,沧海桑田,土地还是这片土地。
无论是李园还是黄歇,他们都不过是天空瞬息万变的云,也许能一时兴雷作雨,但终究是不能改天换地。
徐福也是一朵云,飘飘渺渺来到此处,自己也不能改天换地,但可以下一阵小雨来滋润这片土地,雨后大地是否欣欣向荣是未知的事,既是未知,便需要时间来证明了。
春草抽芽,谁都不知道它是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还是被风吹雨打而腐烂衰败,世间万事万物都在缓慢向前行进,时间过处,四季有不同,春花秋月,夏雨冬雪。
春夏秋冬,各自有各自的特色,或是温暖,或是炎热,或是萧瑟,或是凛冽,万物皆在其中磋磨,这大概就是天地的考验,时间会给出考验最终的结果,或是永垂不朽,或是化为齑粉变为虚无。
结果好坏虽不可知,只要天地还在,便有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市井街巷,徐福想起了师父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师父说的那些,便是世间最难以逾越的大山。
这大山并不只有一座,而是奇形怪状连绵不断,一座比一座更大,一座比一座更高,最大最高的那座山叫做人心。
他明白如果他想要改变什么,就要越过无数座大山,不仅要越过自己心中的大山,还要越过天下间每一个人心中的大山。
幽若安静的看着沉思的徐福,她没有打扰他,她虽然看到了他眼眸里闪过的人间百态,却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徐福眼中的人间与她眼中的不一样。
直到马车快到项府,幽若才开口问道:“刺杀之事,是否还要继续查?”
徐福平淡说道:“不必查了。”
“为何?”幽若问。
“有些事已知,便不必再追根究底,我不愿抽丝剥茧到最后,看到一些让人触目惊心的画面,那是一块人心上的伤疤,是别人的伤疤,也是我心里的伤疤,就让这些事,保留一些好的悬念吧。”
幽若不明先生话中的意思,怔怔的看着徐福说不出话,只见他眉宇间的忧愁更浓了几分,他到底在忧愁什么呢?
二人回到项府,等项梁归来后徐福唤来项梁,将楚王调令交于他,让其派遣可靠之人将调令传达项燕,另外又手书一封一并带去。
大意便是令项燕星夜兼程率领部众三千驰援王都,并告知要掩人耳目昼伏夜行,其手下部众可扮做商贾,百姓等分批进城,伺机而动。
徐福料想项燕及其若干部众,自一座不起眼的偏城抽身而来,短时间内不会引人注意,再者乔装打扮以后更加隐秘,应能成事。
王都之内,徐福则派遣梦鱼卫严密监视李园,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回报,梦鱼卫有一部分原本就是分散各国监视各国动态,对此已是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