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人的夜不长也不短,夜色不冷不淡,月亮不方不圆,影子不浓不浅,案前的烛火不大不小,手中的书卷墨色字迹同样是不长也不短,因为这个人没有睡,从白到黑,从黑到白……
他跨越了黑白的界限,毫无保留的沉浸于黑,又将毫无保留的拥抱白。
徐福正是那个拥有不长不短的夜,看着不长也不短的书卷的人。
天明启程,徐福乘坐马车离开时,没有看到赵璃儿,他回头看了看,心想也许她还在睡梦中,其实有一瞬间她希望赵璃儿出现,他们两人能互相说一声再见。
也许这样,两个人之间就真的切断了某种联系,然而徐福没有看到赵璃儿,因此他总觉得从胸膛某一处延伸出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与赵璃儿紧密联系在一起。
徐福道一声罢了,也许两人缘分未尽,强行斩断也是勉强,会伤人,他不愿伤人。
马车随庞煖率领的近卫,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向赵军在邯郸西北的集结地前行。
车行半日,已经远离邯郸城,眼见红日西下,夜幕即将拉开,近卫大队就地扎营,徐福从车中下来,在营地西边的溪流旁扎了一个简易的小帐篷,能避风,却不能躲雨,但月色极为撩人。
洗净了手,支了一张竹凳,在凳上铺了一张白色绢帛,徐福从行囊里抽出那卷昨夜没能看完的不长不短的书简,备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独有一番清净悠然。
昨夜西风凋碧树,昨夜星辰昨夜风,诗意随夜色凉风渐起,徐福沉浸于书卷中的世界当中。
不知何时,小凳旁那盏油灯被一双白皙小手点燃,发出黄色温暖的光芒,带来了光,似乎也带来了热。
徐福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书卷,聚精会神,甚至于已经忘记点燃那盏灯,此时是有人替他点燃了。
徐福随口道了一声谢。
“先生,不客气。”
这是一声柔嫩的少女嗓音,徐福心头蓦然一惊,抬起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璃儿却浅笑嫣然,烛火闪烁,赵璃儿眉眼的笑意也闪闪烁烁。
赵璃儿似乎是解释一般说:“先生与哥哥出征,春华宫剩下璃儿一人,很孤单,先生不是一直想带璃儿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吗?我想与先生和哥哥在一起。”
赵璃儿吞吞吐吐的说完,像是做了错事一般,愧疚的看着徐福。
这是行军打仗,并不是游山玩水,她怎受得住战场风寒露重,她怎见得了血腥厮杀?
徐福微有怒意,然而赵璃儿却一点也不害怕。
“先生怕了。”赵璃儿笑着说,这一次,竟是赵璃儿看穿了他。
然而事已至此,再怪罪也是无用,他心头一软,或许真的应该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做出选择,既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干涉呢?
“你是如何跟上来的?”徐福问。
赵璃儿天真诚恳的说道:“是哥哥带我来的。”
赵璃儿虽然心无城府,若是赵嘉在旁,听到赵璃儿这么轻易将他给供了出来,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
徐福微笑,但却是命令一般说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待在军中,哪都不许去!”
赵璃儿兴奋的点了点头,这等同于得到了徐福的首肯,顿时欢天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