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常捧壶独饮,似有醉意,见徐福前来,便邀徐福同饮,徐福摇手婉拒,冷冷说道:“我不如老先生逍遥。”
这分明是在赌气,就像是难得糊涂时,突然有人好心提醒,于是这好心便也成了罪过。
姜常睁着一只眼睛说:“老朽这一生,只此一日逍遥。”
不想姜常回答出乎徐福意料,竟然将徐福本想接续的话语又憋回,徐福问:“为何?”
因尔入得沧海楼天地阁,解我族人七百年以来世代背负的枷锁。”
姜常倒也直言不讳,言语间似还带着洋洋得意。
这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吗?徐福暗自苦笑。
姜常现在的得意与他的愁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对比就有伤害。
一个人如果很难过,而另一个人却很开心,难过的人自然而然会不平衡,会想要问一句凭什么,这也是出于人性攀比的本能。
徐福此刻就想问这样的问题,为何我这般难过,你却这般开心?
然而他还是说:“如此,恭喜老先生了,我明日会离开这梦鱼城,还要烦请老先生为在下指路。”
姜常一贯悠然道:“梦鱼城自是不会阻拦公子去留,当下留在此处,多少也有公子本意,老朽亦是希望公子有所得,解得心中疑惑。
徐福见不得姜常这一副酒醉得意的嘴脸,亦不想再提天地阁中所见之事便说:“在下并无所得,这两日多谢老先生款待了。”
徐福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公子是在怪我诓骗你入天地阁吗?”
姜常唤住徐福,徐福回头再看姜常,哪里还有先前那般醉意和老态。
徐福没有说话,姜常又说:“公子身世,只能如此坦白,若是从我口中说出,公子不信,亦多加伤害。”
徐福说:“在下不曾看到自己的身世。”
姜常呵呵一笑说,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公子看到的都是事实,想必在天地阁中你已然洞悉知晓,或许心中不愿相信,因为一旦相信,你便从此背负了巨大的仇恨,一旦相信,你不得不放弃一些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同时又不得不去追求一些很不想要的东西。”
姜常一语中的,徐福与他再无话可说,姜常说的很对。
徐福不再听姜常言语,而是起步离开,但是姜常的声音依然从身后传来。
“公子左臂的玄鸟胎记,是姜太公后嗣的象征,有此印记者,入得天地阁便是太公选定之人,这是公子命中注定要背负的使命。”
使命!
使命就可以堂而皇之为他戴上沉重的枷锁吗?
徐福继续往前走,姜常所说这些,都违背了徐福的心意,一如面对荀夫子时,他早已说过,生而为人,固然要为天下尽心力,却不愿被束缚。
如今,眼前这一切似乎都摆明了要将他捆绑起来,让他无从选择。
这是他所抛不掉的,如果要抛掉,就是不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