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又听到琳琅轻声细语的说:“你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徐福摇头说:“我不曾钟情于谁,因此不知。”
他喜欢过银月,甚至想过要娶她为妻,但却谈不上一见钟情。
他与银月是熟络了许久,才能心安理得肩并肩走在一处的。
不像他与琳琅,初见就将她背在了身上,距离她那样近。
也许是他见异思迁吧,也许是喜新厌旧吧,如果他不曾离开,如果她还在那村庄里,他也还在她身边,他想,他绝不会有任何动摇。
可是,现在他身在云梦泽,这里不是那个村庄,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是与那个村庄相同的了。
他看过了村子外新的风景,遇见了新的人,便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死了,就算再如何喜欢,她还能活过来吗?
是该永远铭记,还是该静悄悄的放了她,好让她的灵魂慢慢飘走,然后转世轮回去?
琳琅想要靠的更近些,但却看见徐福眼神闪躲,她便打消了靠近徐福的念头。
她心中轻轻一叹,微有失落却也满足,他现在躲闪,或是有其他的心事吧。
在此之前,公主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如果得不到,从前的她会大哭大闹。
现在她不想哭闹,凭借哭闹得来的东西都没有想象当中那样好。
况且,她也早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
现在,她不急于去得到,倘若太急,就不是真的想要,当然,倘若太急,对他也不是真的友好。
徐福乍然明白,原来是自己方才一句话说的不够清楚,让琳琅产生了误解。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琳琅一句话似乎戳中了徐福的心坎最柔软的地方,他感觉到一阵难言的酸楚。
“我自己也不知答案,所以不能回答公主。”
徐福很是严肃,这必须是一个严肃的回答。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记住我吗。”琳琅认真的看着徐福又问。
徐福摇了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关于这件事,他同样是无比认真的对琳琅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明白,这并不是敷衍。
她知道徐福没有撒谎,眯着眼睛微笑说:“那我便等你找到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说罢,她从腰间小心取下一物,是一块样式古朴龙凤佩,雕琢了一些繁复的纹饰。
“这是我自幼随身之物,母后说过,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子,就把另一半给他。”
如此,已经足够明白了。
徐福没有伸手,反而五指捏的更紧,可琳琅还是将玉佩硬生生塞到他手中。
“我的心给了你,你要好好保管,以后我们或许会分别,看到它你就会想起我,我要你永远都不能忘了我。”
或许她想要公平,她不忘他,那她也不许他忘她,如此才算公平。
如果他不想要,琳琅是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他的。
徐福不敢看琳琅,只能看玉佩雕刻的图案。
是一对比翼鸟,传说两只鸟只有一双翅膀,他们就相互依偎一起飞翔,就好像他们现在并肩而坐的样子。
比翼鸟代表着两个相爱的人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徐福看着手中尚且带着琳琅余温的玉佩犹豫很久说道:“像我这样的人,配不上公主。”
徐福本不想说这句话,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说,否则再迟一刻,便说不出了。
“那你是怎样的人呢?”
琳琅心头有些阻塞,却并不灰心。
既然已经说出决绝的话,剩下的只有坦然,徐福平静的说:“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和我亲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你在担心我?”
琳琅听过徐福的故事,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和他亲近的人如徐婆婆,陈先生,银月,这三人都确是遭遇了不幸。
可是,她却从中寻到了与徐福想要表达的截然相反的意思。
那的确也是徐福想要隐藏起来的心思。
琳琅很开心,原来徐福之所以犹豫不决,大概就是顾虑自己会因此受到伤害。
可是命运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不信,也不怕。
此时她心中反而升腾起一团倔强炙热的火焰,足以让她奋不顾身,哪怕真的是飞蛾扑火,她亦毫无畏惧。
“有那么重要吗?我可是齐王的女儿,是公主。”
琳琅在心中坚定的回答。
这似乎是一厢情愿,这的确是一厢情愿。
就像他来到云梦泽一样,她的到来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情。
徐福不再试图劝阻,他知道有时候有些事不必说服对方,因为有些事多说无益,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彼此无言,就这样两人沉默着在月光下坐了很久。
若是远远去看,会觉得他们是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其实他们之间还有距离。
他们仰头看夜空中的星辰和月亮,想来天上的也在星星与月亮倾吐心事,可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月亮听得完吗?
或许一个夜晚不够,朝朝暮暮才够。
一瞬间,徐福心潮涌动,一阵一阵撞击着心口,有些酸楚又有些甜蜜情绪在心口蔓延了不知多少万里。
不知何时,他们还是依偎在了一起,琳琅毫无防备的贴服在徐福肩头沉沉睡去,嘴角带着甜美的微笑,恬美安宁。
徐福不忍心打扰,更不忍心拒绝,不过,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看星星。
他看到隐藏在夜幕里的风跑的欢快。
风跑的快是因为清,风清,月当然更明。